红楼梦里真实的妙玉:怒火烧贾府,槛外人终入槛内
时间:2012-03-12 23:24来源: 作者: 汪宏华 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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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显然,宝玉当时已从茗玉抽柴的故事中察觉到了不祥之兆,所以他要追根刨底打听茗玉庙宇的位置并亲自去祭祀,消除误解,安抚亡灵;他还总是找机会以温情熨帖妙玉孤高、不平的心。宝玉明白妙玉的气性是正邪同赋的严重双重(如“男不男,女不女,僧不僧,俗不俗
导读:本文论证《红楼梦》人物刘姥姥的气性与袭人相通,其言语则像贾雨村一样,信口开河中包藏预谶。她编撰的茗玉雪中抽柴的故事便是预示妙玉日后不堪情势所逼,怒将贾府付之一炬,至“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宝玉当时就从故事中预感到了不祥之兆,所以总是找机会以温情熨帖妙玉孤傲而又躁动的心。但逼良为娼的社会现实非人力所能改变,妙玉最终物极而反,由空入色,从寂寞庵寺进入喧嚣妓院,并成为花魁。文章还推定贾雨村和贾政均是从色如空出家为僧。
一、刘姥姥是60年后的袭人,二人同启处女之行,同时醉在夕阳里
若问刘姥姥哪一处最诙谐搞笑,大家都会想到:“老刘,老刘,食量大似牛,吃一个老母猪不抬头。”当时的荣国府出现了罕见的狂欢场景:湘云喷饭,黛玉笑岔气,贾母笑的搂着宝玉叫心肝,惜春肚子笑痛,拉着奶母叫揉一揉肠子……但我以为还有更好笑的,且看第六回回目:“贾宝玉初试云雨情,刘姥姥一进荣国府”。袭人、刘姥姥一少一老不约而同完成了自己的处女之旅。此刻,我们或许还能暂时咬住嘴唇板住脸,以为是自己想歪了。但到第四十一回就该忍俊不禁了,因为刘姥姥已赫然“扎手舞脚”醉卧在了怡红院贾宝玉的床上,还被袭人当场“劫遇”,几近“捉奸”。刘姥姥,您老人家可真逗。
笑着笑着,问题也来了,刘姥姥莫不就是大一个甲子(60岁)的袭人么?刘姥姥莫不也爱着宝玉么?很有可能!在曹雪芹笔下,爱情是不受年龄和距离局限的,假如宝钗早出生几年,而且有与雨村两回首的机会,也是要双双飞的,如“钗于奁内待时飞”。无奈婚姻不同于爱情,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多种机缘,刘姥姥虽然与袭人灵肉相通,但年纪不饶人,且袭人近水楼台先得月。就像娇杏抢在宝钗之前一样。
这两出幽默剧的另一个作用是揭示袭人与宝玉关系的本质和发展状况。本质是刘姥姥进荣国府打抽丰,袭人也是为了钱财而诱惑、依就宝玉;发展情况是,袭人初始是为了解决宝玉的性饥渴,刘姥姥是为了解决儿孙们的肚饥渴,行为还算合理、“不越礼”,但到第四十回,宝玉与袭人的性爱就已经变得很滥情了,如同刘姥姥醉酒了一样,上吐下泻,熏得满屋“酒屁臭气”。好在之后宝玉和刘姥姥都省悟到了这一点,刘姥姥前八十回再没进过荣国府,宝玉对袭人也由密转疏了,他决意重新寻找自己梦中的可卿,直到第六十二回——香菱与袭人互换石榴裙——宝玉的性爱倾向正式转移。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宝钗的丘比特之箭也转而射向了宝玉的功名版贾环,贾环后来中了进士;袭人射向了宝玉的财富版蒋玉菡,蒋玉菡后来有钱有田。
但愿袭人60年后还能有兴致像刘姥姥似地,倚酒卖醉再次钻进某个小宝玉的鸳鸯帐,不为钱财,只为旧爱重温……
二、村姥姥不是信口开河是预言,茗玉抽柴隐喻妙玉日后火烧贾府
刘姥姥的确是袭人一类人,其气性为偏邪偏假,遵循先礼→利→义,即所谓君子爱财取之以道(贾雨村和薛宝钗是先哄→利→负义)。我们都知道,刘姥姥后来知恩图报,冒险收留了落难的巧姐,与板儿结亲,应“七巧板”。
正因为刘姥姥与贾雨村有共同的贫贱出身和偏假气性,所以也被称为村姥姥——第三十九回回目:“村姥姥是信口开河,情哥哥偏寻根究底”。但读者需要寻根问底的是,此回中发生了很多事情,为什么回目偏偏只提这个信口拈来的抽柴故事呢?首先,我们要认识到这个“村”字不仅是乡村、野话之意,还通“谶”。小说开篇提出的“用假语村言敷演出一段故事来”一方面是指整部小说运用了大量借语谶言,另一方面是指贾雨村、刘姥姥等村人说的话都具有预谶性,日后将兑现。个中原理是假世捧假人,假世应假话。
其次,小说为了说明村姥姥所言并非信口开河,还插叙了一个现场应验的情节,如刘姥姥说:“去年冬天,接连下了几天雪,地下压了三四尺深。我那日起的早,还没出房门,只听外头柴草响。我想着必定是有人偷柴草来了。我爬着窗户眼儿一瞧,却不是我们庄上的人。……原来是一个十七八岁的极标致的一个小姑娘,梳着溜油光的头,穿着大红袄儿,白绫裙子——”刚说到这里,丫鬟就回说:“南院马棚里走了水(失火),不相干,已经救下去了。”忙乱了一阵之后,宝玉又问:“那女孩儿大雪地作什么抽柴草?倘或冻出病来呢?”贾母说:“都是才说抽柴草惹出火来,你还问呢。别说这个了,再说别的罢。”这个看似可有可无的插曲便是提醒读者刘姥姥的话非常重要。
那么,雪里抽柴究竟包含了什么样的预意呢?在宝玉的追问下,刘姥姥又讲到:“我们庄北沿地埂子上有一个小祠堂里供的,不是神佛……是一位小姐,名叫茗玉。小姐知书识字,老爷太太爱如珍宝。可惜这茗玉小姐生到十七岁,一病死了……老爷太太思念不尽,便盖了这祠堂,塑了这茗玉的像,派了人烧香播火。如今日久年深的,人也没了,庙也烂了,那个像就成了精。……他时常变了人出来各村庄店道上闲逛。我才说这抽柴火的就是他了。我们村庄上的人还商议着要打了这塑像,平了庙呢。”
直觉可以判断,这个茗玉必是暗喻妙玉!尽管故事里的茗玉是十七八岁早亡,妙玉是父母早亡,但妙玉也是因为“自小多病”,“亲自入了空门,方才好了”,结果与茗玉殊途同归,都进了庙,成了“庙玉”。“茗玉”则可理解为名字中有玉。身在庙中,又有玉字,就只能是妙玉了。另外,既然妙玉讨厌刘姥姥,刘姥姥这种大老粗想必也看不懂看不惯妙玉这类人,从她前文附和当地人骂茗玉是精,要砸像平庙即可知,都是源于“太高人愈妒,过洁世同嫌”。如果说刘姥姥和袭人是天友,刘姥姥和妙玉便是天敌。
再者,妙玉万人不入其目的乖僻性格也决定了她什么事都可能干得出来,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发。这是内因,刺激妙玉的外因则是随着大观园女子陆续出嫁、离去,贾府男人日益纵横,多种侵扰齐袭而来,一是会有人妒嫌她自命清高、特立独行,诬其为人精、妖道,声言驱尼拆庵;二是会有人试图劫财,因为她屋里藏有不少古董珍玩,有些甚至胜过贾府,如茶具等;三是会有人试图劫色,比如鸳鸯就受到过贾赦的淫威胁迫。鸳鸯逼急了可以削发出家,那么已然守在庵里的妙玉该何去何从呢?妥协屈从或仓皇逃窜吗?都不是妙玉的性格,何况前面因为权势不容改换过门户。妙玉寻思,既然正道行不通,那就以邪制邪拼个你死我活吧。于是在某一年的冬天,她毅然决然抽柴点燃了栊翠庵,继而背起行囊消失在了黑暗中。火势迅速蔓延,很快就接二连三,牵三挂四将整个贾府都吞噬、焚毁了。再经大雪覆盖,第二天凌晨便出现了这样的景象——“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三、妙玉由空入色成就花魁正果,贾雨村、贾政由色入空出家为僧
这里需要说明的是,贾府最后遭火焚是毋庸置疑的,一则村姥姥在行酒令时,预言过“大火烧了毛毛虫”(贾府正是被比作百足之虫);二则甄士隐的家也是在失去女儿之后遭了火灾。失去女儿对应于贾府众多裙钗飞鸟各投林;葫芦庙和尚炸供失火对应于栊翠庵妙玉抽柴纵火;甄士隐到田庄上去安身,对应贾府的劫后余生住到了秦可卿提醒凤姐准备的祭祀用的田庄房舍中……甄士隐的遭际实是贾府的小规模预演。当然,仅仅这些灾害还不足以将偌大的贾府彻底摧垮,它还会经历贾雨村的遭遇(贾府是甄士隐与贾雨村两家的叠合),像雨村一样被革职、抄查、处刑、遇赦等。
顺便说明,雨村最后的结局是做了和尚,对应于甄士隐做道士,而且雨村第二回在一座破庙里遇见了一位煮粥的龙钟老僧,他后来就是因为回忆起庙门上的对联——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彻悟了。犹如甄士隐被《好了歌》点悟。而从贾敬先期跟了道士(气性和命运偏甄士隐),可判断贾政后来是跟了和尚(偏贾雨村)。这也就意味着,真正出家当和尚的人不是贾宝玉,而是其父贾政。宝玉最后是当了写作自传《石头记》的作家。
很显然,宝玉当时已从茗玉抽柴的故事中察觉到了不祥之兆,所以他要追根刨底打听茗玉庙宇的位置并亲自去祭祀,消除误解,安抚亡灵;他还总是找机会以温情熨帖妙玉孤高、不平的心。宝玉明白妙玉的气性是正邪同赋的严重双重(如“男不男,女不女,僧不僧,俗不俗”;“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若扬其善则为大善,若逼其恶则为大恶。所以当刘姥姥说茗玉是精时,宝玉连忙说:“不是成精,规矩这样人是虽死不死的。”还说:“若平了庙,罪过不小……我明儿做个疏头,替你化些布施,你就做香头,攒了钱把这庙修盖,再装潢了泥像。”之后宝玉还举一反三,去水仙庵凭吊了以前被自己间接害死的金钏。与甄士隐、贾雨村、贾政所悟不同,宝玉体认到的是,天道好还,疏而不漏,唯有遵循“世法平等”、与人为善才能规避各种矛盾冲突和灾祸。否则,无论对方是弱势还是强势,其报复都可能是巨大甚至是毁灭性的。第五回“冤冤相报实非轻”即针对妙玉而言。
然而,宝玉懂得了这个道理,或者刘姥姥也懂得了这个道理,但其他人包括刘姥姥庄上的人,贾府的人依旧不懂,所以善恶双方还是不可避免出现了激烈的搏击,贾府从浊臭肮脏变成了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妙玉则从金玉变成了泥淖,从孤寂庵寺转投了喧嚣妓院。不难推测,凭借妙玉卓尔不群的素养与才色,很快就能上位至贾雨村预测的“名倡”。与“奇优”蒋玉菡齐名。这样的出息大概就是师父临终时希望她收获的正果了。从她师父“精演先天神数”,可断其为假儒贾雨村一路人——假僧。曹雪芹极反对装神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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