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的白话文,写了一百多年了,写好的没有几个。不沦为粗俗,就沦为乡愿。 粗俗的白话文,给评论家们冠以“质朴”的高帽子,弄到最后,粗俗的白话文不自爱,脏话、粗话连篇,评论家们也替他们不能美言几句了。 乡愿的白话文,给评论家们冠以“学术”的高帽子,捧的鼎鼎的红,说: “这就是国学。而你知道什么是国学么?这就是国学。而你知道国学有多厉害么?要多厉害,就有多厉害。不服国学不行,你得务实呐。” 在一片大潮大浪的冲昏运动之下,你也国学,他也国学,陈谷子烂芝麻,都给乡愿们从阴暗的墙角扒出来,美其名曰:“整理国故”。一批死了几十年的老人家,给乡愿们扒出来,敬为“国学大师”。 乡愿们因此领上了“第一发现奖”,从此,翻身一跃,成了研究的专家,独门钉子户。于是,跟上一批小乡愿们,给老乡愿们当入门弟子,继承他们乡愿的传统,从此传统下去。 粗俗的白话文,并不可厌。至少我们可以说:“这篇文章粗俗的很,没有文学的内涵,完全不入流。”这是我们发表意见的自由。 但是,乡愿的白话文,最讨人厌。你还不能说他不好。你说他不好,有专给乡愿们帮闲的评论家,道: “什么是未来文学的走向?什么是最高的文学殿堂?这些,我宣布,就是文学潮流的引领者,是国学得以繁荣昌盛的中坚,是最高的学问!” 乡愿们的名气,不是打拼出来的,乃是吹出来的。 白话文怎么写才好看。有一个美国人,叫Walter Miller,写了一本小册子,《都是我的错》(It’s my fault)。这本书的主题,由乔治华盛顿引起。乔治小的时候,误砍樱桃树,给爸爸大人认了错。认错态度好,爸爸鼓励了他,说他有担当,有勇气,很诚实。 职此之故,MILLER总结说:“我们要主动说,‘这是我的错儿’。这是有担当,肯负责的好品质。 文中有一段对话,读者可以听听,什么是最烂的中文。 “一位社会学家研究过这样一个课题:什么样的人最优秀? “一天,他来到一个建筑工地进行调查,社会学家问他遇到的第一个工人:‘请问你在做什么?’ “工人没好气地回答:‘在做什么?你没看到吗?我正在用这个重的要命的铁锤,来敲碎这些该死的石头。而这些石头又特别的硬,害的我手酸麻不已,这真不是人干的工作。’” 翻译这本书的人,真是把汉语、白话文的脸给丢尽了! 小学生的作文,都比这段话写的流利。为什么人愈老而愈不行,话也不会说了呢?我们今天见到的、读到的,遍地皆是这种不伦不类、老得掉渣、粗俗不已、难以下咽的所谓的白话文。 白话文到这种人手里,已经死了。他说的,比写的好;他唱的,比说的好;他不说,比唱的还好一千万倍。对付这种最烂的白话文的唯一办法,就是焚其书而逐其人! 我们怎么妙笔生花,给这段白话文起死回生呢? 听听下面的话,是不是“没好气地回答”的工人说的: “干什么?没看见呀,你?……这个,铁--锤--,重!这个,石头,硬--!砸上去,手都麻了!是人干的活么,这,嗯?!” 我们只能感叹,一本破书,赶上了一个破翻译官,糊涂了一群读者!然而,这种情形,似乎还有延续下去的意思。我们还能向谁祈求:“好的白话文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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