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嘿，这世界！呸，这世界！”《催眠师手记》是一部全景式自我观照、自我冒犯、深度叩问社会人性的个人病史，是一次底层人物声名狼藉的心灵探索，是一张人性画皮的内核基因图，它活画了社会底层小人物惶惑、混沌、荒诞、隐秘的精神世界，充满痛点，令人颤栗。我们有幸采访到这本手记体长篇社会小说《催眠师手记》的作者杜书福。

Q：杜老师，您好！我们开门见山，你本人是心理医生吗？您的长篇小说《催眠师手记》为什么要以精神疾病方面的内容作为小说故事的主要内容？

杜书福：我不是心理医生。但我对这方面的论著很感兴趣，曾经查阅和研究过不少这方面的文章，甚至我每每在生活中发现一个“有意思的人”，我就会把他（她）纳入特殊精神个体样本去观照。我喜欢做一个在人群中“冷眼旁观”的“最危险的人”，个人以为这是一件很酷的事。

说起《催眠师手记》，本书框架结构体例部分算是我引以得意的。我相信还没有人以“精神病学调查”的体例做过这样一本特别的书。

我将主人公王跛子的经历放进“收惊喊魂：童年精神创伤”“彷徨过往：卑耻记忆回溯”“乡愁狼藉：潜伏期征兆”“生活切片：患者职业史”“打回原形：临床异常症状”“基因遗传：家族既往病史”“灵魂剥皮：妄想症病象”“隐秘窥视：密切接触者筛查”“命运寻渡：病患恶化诱因”“色身菩提：出院小结”十个章节，光看章节标题就给人“有料”、“有深度”的强烈印象，而书的内容也的确是这样。正如本书的题记“嘿，这世界，呸，这世界！”，这本书其实就是借人世间光怪陆离的怪现状，去开掘人性这一永恒的文学母题，去无限抵近人性的凌厉和惨烈。阅读其中的每一个章节，都让人体会到撕裂的痛感和后背发凉的悲戚，会不由得让人从感叹“现实啊现实”，转而感叹“人性啊人性”，狗日的人性，虽历亘古，未曾变也。

Q：你是如何从人性的角度来看待王跛子这个人物？

杜书福：王跛子就是生活在我们身边的一个人，芸芸众生，随处可见。但我更愿意认为，我们每一个人都是王跛子。王跛子经历了人民公社、分田到户、改革开放、打工潮；经历涉及农村、城市、职场、教育、官场等几乎全域社会。王跛子内心受尽屈辱、磨难、分裂、纠结、惶恐、挤压、劫掠。但王跛子从没停止内心的诘问。从塑造这个人物的开始到结尾，我都认同王跛子是一个悲剧人物。他所经历的每一件事，都是内心的一次劫掠，这也是国民人性中人人熟知的基因遗传，就像一块胎记，我们每个人都对这块“人性胎记”既见怪不怪，又心中有数。看完王跛子的经历，我们心中的态度既有“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同时也会感觉愧疚羞赧，蓦然发现自己“皮袍下藏着的‘小'”和衣衫遮盖下的那块暗黑的“人性胎记”。

Q：在我看来，《催眠师手记》是新中国成立后60年社会变革与转型时期中国乡村的一幅内容极其丰富的风俗画，但色彩似乎有些暗淡，你怎样定位你的小说？

杜书福：我也认为这部小说色调上偏暗黑，特别是初看这部小说的人，经常会被其深度触及的社会现实的锋利所伤、所颤栗，甚至带来阅读体认上的一种不适。但再回头审视这部小说，读者则有一种挠中痒处、戳到痛点、深感解渴的酣畅淋漓的阅读认同感。这部小说绵密的生活细节、细腻的内心刻画、蓬勃的叙述张力、汹涌的灵魂剥皮，让人有不寒而栗的感觉。这也就可以理解为什么这部书在报审时曾一度通过不了的原因了。审批者也担心这部书触及社会太过纵深，触及人性太过暗黑。但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正所谓“爱之深，责之切”，正是因为对这个社会的爱惜和责任，让我写了这部小说。如果还要用一个词来说明这部书的“颜色”定位的话，“循黑寻光”这个词是最为贴切的，暗黑的故事和人性，指引的是通往人性光明顶的正确路径。

Q：《催眠师手记》可以说是一个人、一个社会、一个时期的一部心灵断代史，从中折射出一个社会的本来面目，从某种意义来看，也许会比我们去阅读传统的历史书更能深刻地了解这个社会和这个社会当中的人物，你怎么看？

杜书福：这就涉及到历史写实和民间解构现实的话题了。历史虽然也是带着观点去写的，也有书写者个人的倾向和观点，但它是粗线条、大趋势的呈现，是一棵树的枝干；而涉及时间跨度的社会小说，则是作者带着鲜明主旨表达的一种社会现实的绵密叙写，是走进街巷人群、房檐屋下、餐厨床第，带着主人公毛孔舒张、皮肤温度、葱蒜口气的纵深立体的叙写，是细节和事件的呈现，是一棵树的叶片和内部纤维管束和纹理。小说带给读者的是一个历史时期具象的体认，是声音的、气味的、喜怒哀乐的活生生的“人的历史”，透过生活的表层，看到的是历史和人性的深部、细部、隐秘部。

Q：你前面谈到《催眠师手记》你最引为得意的是篇章标题的设计，它们都是有隐喻的吗？能就这方面谈一谈吗？

杜书福：不单是篇章标题，本书的题记、每幅插画所配“点醒人性”的短句、十个篇章的“病程概要”所呈现的恣意魔幻和奔逸梦呓的叙写，都是这部书的亮点。

这部书每一节标题都涉及精神心理疾病的专业名词，但用得恰到好处，其中２７个篇章都是临床症状表现和疾病名。当然这些标题都是有隐喻的，它既有生理性，又具社会性。既指代人的健康状况，又表征人性和社会的迷失和恶化。王跛子每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遭际，都指向人性和社会，王跛子其实并没有病，是人性和社会病了。

Q：《催眠师手记》是“麻镇梅子岭”系列的一部分，“麻镇梅子岭”的故事还会继续吗？会不会有和王跛子相反的人物出现在不一样格调的故事中？

杜书福：《催眠师手记》是一部我多年营构的“麻镇梅子岭”系列长篇小说。这部长篇小说共撷取79个篇章，串连起了主人公王跛子从1954年至2014年跨度六十年的尘世过往。以既往病史为架构，以疾病名作为章节标题，具有隐喻，暗合异型的人性社会病态，使小说结构能大开大合，也使得写尽底层小人物荒诞变形的种种不堪成为了可能。以催眠师这样一个特别的旁观者，去观照人性、社会、价值的扭曲和变形，让读者看到了一个光怪陆离、五味杂陈的现实浮世绘和人性的黑洞和深井。

小说通过对催眠师对王跛子病态人生的记录，实现了对社会人性现实的丑陋、对扭曲的人性心理和社会规则的批判和鞭挞。王跛子在现实社会中抵近人性深处的姿势是冷峻的，也是凌厉的；他逼近价值崩塌的现场，用自己的角色反串突显出阶层冲突和不和谐、不对等、不平衡等内心挣扎的精神意象；他用自己被扭曲的病态经历表达出的那种无力感，其实是一种内心苍凉的呐喊。这样整部小说通篇看是一部长篇，分章节又是独立的小小说，既化解了对小小说时空宽度和生活绵密叙写的指谪，又兼具了长篇小说恢宏叙事和纵深开掘主题的优势。

可以肯定地说，“麻镇梅子岭”的故事还会继续。我还会不断周延扩展主题和人物，根据不同主题，设计配角。也许源于我是一个悲观主义者，在我看来，生活远比小说更悲惨或更惨烈，我不排斥我的小说以另一种格调呈现，但框架和内容可以魔幻和超现实，但小说主旨将沿袭暗黑底色、现实批判的风格基调。我以为，小说通过剥去生活的外壳，就可以呈现人性的伤痛。小说是人学，小说记录的是特定时代人物和家国民族命运密码和人性基因的“人文历史”。从这个意义上说，小说也是忠实记录作家观察思考人性的脉象和时代内核深处解读演绎的社会史、精神史、思想史。

作者简介

杜书福，男，1976年生人，多维度跨界经历，思维荒诞奇崛，笔法冷峻深邃，读之不寒而栗。开过专栏，著有小说集《麻镇记事》《精神病史调查手记》《催眠师手记》。

内容简介

《催眠师手记》跨越了主人公王跛子从1954年至2014年长达60年的宏阔叙事，是一部展现绵密冷峻的社会、人性现实的时代绘本。小说以催眠师这样一个特别的旁观者，从“被催眠状态”这个全域视角，通过王跛子这个底层小人物去观照人性、社会、价值的扭曲和变形，让读者看到了一个光怪陆离、五味杂陈的现实浮世绘和人性的黑洞和深井。

本书总体架构分十个卷本：童年精神创伤、卑耻记忆回溯、潜伏期症状、患者职业史、临床异常症状、家族既往病史、妄想症病象、密切接触者筛查、病患恶化诱因、出院小结。十卷的卷首加了十章“病程概要”，79个章节中，每一个章节内容中选择了“有痛点”的句子以下划线标注，配以“医生随诊手记”旁批。通篇小说以精神病学调查为体例，以既往病史为架构，以疾病病名作为章节标题，具有隐喻，暗合异型的人性社会病态，小说结构设计精巧、大开大合。

这部书稿写尽底层小人物种种荒诞不堪，深层开掘时代质感和价值重量，一部最令人清醒颤栗的手记体社会小说。通篇贯穿着主人公王跛子的叩问，对生命、社会、人性、秩序、价值、规则的叩问。文字犀利洞察隐秘人心，思想锋刃剔肉见骨，是一部全景式自我观照自我冒犯深度叩问社会人性的变形记，底层草根的浮世绘，人性内核的解剖图，是一部透过个人和家族病史，烛照幕帘重重的社会史、精神史、思想史的时代绘本。充盈着浓郁的悲悯情怀，充满了对人的内心精神世界的关注和批判。

《催眠师手记》，杜书福  著，中国文联出版社，2016年03月第一版，定价：39.8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