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林名著馆》这套书都是经过时间洗礼和考验的经典。它们是在全世界范围内选择出来的,是不同时代的产物。
经典应该是很少的,不可能是很多的。和“经典”这个概念相关的还有“名著”。如果谁认为经典有很多的话,我就不能认为那是经典了——他们很可能只是名著。在我的印象中,我在对经典阅读时,觉得所谓经典就是那样一种有宗教色彩的东西。我把它看成是至高无上的。有些书,要让我在阅读过程中对它有一种仰视感,是困难的。我觉得它可能只能算是名著。它不能让我产生经典感——至少现在不能产生。阅读经典有一种宗教情绪在里面。这里的阅读是一种仰视。就是事情到这里为止了,不能再过去了。就像来到一座高山下。经典肯定是与时间有关系的。对于现在的东西,我只能这么想:它可能成为经典。经典的作品肯定是能说出一些东西来的,不是不能把握的。
它有如下一些基本品质——
道义。
人要有道义,人类社会的正常运转,必有道义的原则,必有道义的支持。而文学却就具有培养人之道义的得天独厚的功能——当初文学作为一种精神形式,之所以被人类选择,就是因为人们发现它能有利于人性的改造和净化。人类完全有理由尊敬那样一部文学史,完全有理由尊敬那些文学家。因为文学从开始到现在,对人性的改造和净化,起到了无法估量的作用。在现今人类的精神世界里,有许多美丽光彩的东西来自于文学。在今天的人的美妙品性之中,我们只要稍加分辨,就能看到文学留下的深刻痕迹。没有文学,人类依旧还在浑茫与灰暗之中,还在愚昧的纷扰之中。没有文学,就没有今日之世界,就没有今日之人类。人类当然应该象仰望星辰一样仰望那些曾为他们创造了伟大作品的文学家。
毫无疑问,文学从一开始,就是以道义为宗的。
必须承认固有的人性远非那么可爱与美好。事实倒可能相反,人性之中有大量恶劣成分。这些成分妨碍了人类走向文明和程度越来越高的文明。为了维持人类的存在与发展,人类中的精英分子发现,在人类之中,必须讲道义。文学从存在的那一天开始,就一直高扬道义的旗帜,与其它精神形式(如哲学、伦理学等)一道,行之有效地抑制着人性之恶,并不断使人性得到改善。徐志摩当年讲:“托尔斯泰的话,罗曼罗兰的话,泰戈尔的话,罗素的话,不论他们各家的出发点怎样的悬殊,他们的结论是相调和相呼应的,即使不是完全一致的。他们柔和的声音永远叫唤着人们天性里柔和的成分,要他们醒起来,凭着爱的力量,来扫除种种障碍我们相爱的力量,来医治种种激荡我们恶性的疯狂,来消除种种束缚我们自由与污辱人道尊严的主义与宣传。这些宏大的声音正比是阳光一样散布在地面上,它给我们光,给我们热,给我们新鲜的生机,给我们健康的颜色……”
所谓经典,必有“道义”这一品质。
审美。
一个完人的精神世界,是由许多纬度组成的。这其中,审美怎么说都是一个十分重要的纬度。而文学对这一纬度的生成,几乎是最有效的。文学的根本性的功能之一,就是审美。如果说远古的文学可能更在意的还是表达思想和抒发情感的话,那么后来的文学则越来越在意它的审美价值了。而人们亲近它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也正在于它们能够满足人们的审美需要并能培养人们的审美经验、提升人们的审美境界。
如此审美,使人类渐渐变成了具有情调的人类,使人生变成了情调人生。今日之人类与昔日之人类相比,其一大区别就在于今日之人类有了一种叫做“情调”的元素。而在情调养成中间,文学有头等功劳。
人类有情调,使人类超越了一般动物,而成为高贵的物种。情调使人类摆脱了猫狗一样的纯粹的生物生存状态,而进入一种境界。在这一境界之中,人类不再仅仅享受种种官能得以满足的原始快乐,而有了精神上的享受。人类一有情调,这个物质的、生物的世界从此似乎变了,变得有说不尽或不可言传的妙处。人类领略到了种种令身心愉悦的快意。天长日久,人类终于找到了若干表达这一切感受的单词:静谧、恬淡、散淡、优雅、忧郁、肃穆、飞扬、升腾、圣洁、素朴、高贵、典雅、舒坦、柔和……。
文学似乎比其它任何精神形式都更有力量帮助人类养成情调。“寒波澹澹起,白鸟悠悠下。”“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闲上山来看野水,忽于水底见青山。”“黄莺也爱新凉好,飞过青山影里啼。”……文学能用最简练的文字,在一刹那间,把情调的因素输入人的血液与灵魂。但丁、莎士比亚、歌德、泰戈尔、海明威、屠格涅夫、鲁迅、沈从文、川端康成……一代一代优秀的文学家,用他们格调高贵的文字,将我们的人生变成了情调人生,从而使苍白的生活、平庸的物象一跃成为可供我们审美的东西。
情调改变了人性,使人性在质上获得了极大的提高。
情调当属美学范畴。
所谓经典,必有“审美”这一品质。
悲悯。
当慈爱的主教借宿给冉阿让、而冉阿让却偷走了他的银烛台被警察抓住、主教却说这是他送给冉阿让的时,我们体会到了悲悯。当简•爱得知一切,重回双目失明、一无所有的罗切斯特身边时,我们体会到了悲悯。当祥林嫂于寒风中拄着拐棍沿街乞讨时,我们体会到了悲悯。当沈从文的《边城》中爷爷去世,只翠翠一个小人儿守着一片孤独时,我们体会到了悲悯。我们在一切古典形态的作品中,都体会到了这种悲悯。
在沉闷萧森、枯竭衰退的世纪里,文学曾是情感焦渴的人类的庇荫和走出情感荒漠的北斗。
悲悯情怀(或叫悲悯精神)是文学的一个古老的命题。我以为,任何一个古老的命题——如果的确能称得上古老的话,它肯定同时也是一个永恒的问题。我甚至认定,文学正是因为它具有悲悯精神并把这一精神作为它的基本属性之一,它才被称为文学,也才能够成为一种必要的、人类几乎离不开的意识形态的。
所谓经典,必有“悲悯”这一品质。
还有就是经典是必讲艺术性的,它反映的那个问题代表了人类生存的基本状态,它既是过去的,也是现在的,还是将来的。是一些恒定的问题。
一部名著的确定,或一部经典的确定,我想主要就是看它们是否具有这样几点品质。这套书,正是具备了这些品质,我们才称它们为经典的。
我曾许多次说过,这是一个追求时尚的时代,阅读也是如此。
时尚成为一望无际的灿烂花田,人们犹如采蜜之蜂蝶,嗡嗡然飘飘然趋之如潮,唯恐那花田于瞬间烟消云散。即使少年儿童的阅读,也是沉浸在一片令人眼花缭乱的热闹之中。某些光怪陆离的卡通,故作痞子的一些少年写作,铺天盖地、咋咋呼呼、一副反叛面孔、一口野蛮腔调、一股深秋凉风的网上文学,吸引了成千上万双纯情而又充满好奇的眼睛。这些图画与文字,最大的功能就在于让那些涉世未深的孩子陷于欢乐的疯狂。
这是一个享乐主义的时代,一个平庸的时代。相比从前,人们虽然少了温饱之虞,但也失去了心灵的丰盈和目光的深沉。在一片毫无质量的傻笑之中,人的心灵变得苍白,目光变得浅薄。浮躁人生,从此开始。
此刻,我们谈论对经典的阅读,就显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有意义。只有回到对经典的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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