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岁的哈利豪森

　　5月7日，92岁的动画特效大师雷·哈利豪森在伦敦家中溘然辞世，引来电影界一片唏嘘感慨。在一生挚友、美国科幻作家雷·布莱德布瑞眼中，他是艺术家、梦想家，而曾4度获得奥斯卡奖的英国动画导演尼克·帕克则认为，“他是永远的定格动画之王，一个真正的伟人”。
　　
　　正如《纽约时报》所说，尽管在演职员表里只被列为“技术特效人员”或“视觉特效人员”，但哈利豪森往往是影片的创意之源。他开创的许多定格动画技术，对今天的特效行业有奠基之功。
　　
　　“若没有哈利豪森，便没有《星球大战》”
　　
　　“《指环王》就是我的‘雷·哈利豪森电影’，如果没有他的奇思妙想和叙事方式，这部影片永远也拍不出来，至少不会出自我手。”——彼得·杰克逊
　　
　　“所有视觉特效行业的人都受到他的启发，他的作品陪伴我们成长，鼓舞了一代代人。若没有哈利豪森，便没有《星球大战》。”——乔治·卢卡斯
　　
　　“没有他的努力，永远不会有《星球大战》或《侏罗纪公园》。他的电影依然在点燃着我们的想象。”——史蒂文·斯皮尔伯格
　　
　　“我相信所有科幻、奇幻电影的从业人员都深知自己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如果没有哈利豪森的贡献，不可能有我们的今天。”——詹姆斯·卡梅隆
　　
　　电影画面瑰丽壮观，幕后工作人员却总是籍籍无名，惟有这个名字除外：雷·哈利豪森。正如《洛杉矶时报》所说，很难找到一部科幻影片，没有在这位备受尊崇的特效大师身上“欠债”。
　　
　　为了用最鲜活的点子带给观众最惊奇的视觉享受，哈利豪森常会一手包揽初期概念设计、物色外景地、修改润色故事内容与剧本、美术指导等工作。“赋予神话人物和史前生物生命”，是他最为人称道之处。
　　
　　他还常在同一部影片中糅合多种特效摄影手法，其中最广为人知的就是定格动画拍摄。依靠自己发明的“动态动画技巧”，他让傀儡道具看起来像是真的在实景中活动一般，还能与演员互动，这是前所未有的技术。
　　
　　“在某种程度上，他是一个视觉效果时代的象征，苦心孤诣，几近完美。”特效公司数字领域前CEO斯科特·罗斯告诉《好莱坞报道》。
　　
　　维塔数字公司的特效艺术家乔·莱特瑞则告诉《时代》周刊：“看他的电影长大是种纯粹的欢乐。他将传奇带到生活中，也让自己成为传奇。我相信，未来的动画师将继续从他的影片寻找灵感。”
　　
　　“我的作品与一部特殊的电影密不可分”
　　
　　1920年6月29日，哈利豪森出生在洛杉矶一个德裔美国家庭中。从孩提时，动画片《遗失的世界》里的恐龙战争，便深深地吸引了年幼的哈利豪森，让他着迷于摆弄剑齿虎和猛犸象模型。
　　
　　机缘巧合下，13岁的哈利豪森在电影院看到了生命中第一部电影《金刚》，威利斯·奥布莱恩的定格动画手法给他带来“令人震惊的心灵启示”。“我的作品，以及我的大半生涯，都和一部特殊的电影以及创造它的人密不可分。”70年后，他在自传《动画生涯》中如此写道。
　　
　　“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又心神不定”地离开电影院后，这位少年将所有热情倾注到学习定格动画技术和制模中，甚至忽略了学业和朋友。“我只是不能理解，”他说，“我的朋友竟然没有一个人像我一样热爱金刚。”
　　
　　17岁时，靠电线、金属丝、棉褥和母亲的裘皮大衣制作模型，哈利豪森在自家花园的角落里，用一部借来的16毫米摄像机，偷偷拍摄了自己第一部作品：《穴居熊》，效果竟然颇为不错。
　　
　　家境优裕的父母对独子宠爱有加。在他们的帮助下，离开学校的哈利豪森买了自己的相机，父亲的车库成了他简陋的工作室。为学习一切可能用于电影制作的知识，他上夜校，还参加了南加州大学的电影、绘画和雕塑课。
　　
　　1939年，在写了无数封热情洋溢的信后，他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偶像奥布莱恩。后者批评哈利豪森的模型“缺乏性格”，也鼓励他学习解剖学，了解肌肉组织。
　　
　　二战期间，哈利豪森成为一名陆军通讯兵，负责制作用于部队训练的动画影片。3年的军旅生涯后，他从军队丢弃的物资里找到了超过100英尺的16毫米黑白电影胶片。
　　
　　靠这份意外的“礼物”，他开始创作自己的小电影——将一系列经典童话拍成动画片《鹅妈妈的故事》。这部短片的大获成功，让他在1948年赢得了与奥布莱恩合作的机会，负责制作影片《巨猩乔阳》85%的动画效果，也让这部影片捧回奥斯卡最佳特效奖。
　　
　　这次成功极大地鼓舞了哈利豪森，他决定放手单干。几番摸爬滚打之后，这位年过而立的动画师迎来了自己事业的巅峰。
　　
　　“我累了，就像在一个黑暗的房间里”
　　
　　亲手制作的微缩傀儡模型，一台古董相机，再加上照相制版网版和用来遮罩的玻璃蒙版，哈利豪森只靠自己的生花妙手，便将无数奇幻巨兽、神话人物和史前生物栩栩如生地搬上大银幕。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是他事业最辉煌的时期，此时，他是尖端技术的代表人物。他总是只身一人，一心一意地对着自己的电影，一周工作7天，每天加班至凌晨两三点钟，以至于被同事调侃为“强迫症”。即便如此，他每天制作的动画仍不超过13帧。
　　
　　“我有种奇怪的想法，”他曾向英国《每日电讯》报讲述，“每一天的每一分钟，如果我不做些有建设性的事，就觉得自己是在浪费时间。我开始觉得自己有点反常。”
　　
　　到上世纪70年代，哈利豪森仍然坚持运用动态动画手法制作特效，观众的口味却悄悄发生了变化，好莱坞也开始把注意力转投到那些更尖端的光学及数字特效上。
　　
　　如同所有手工艺的衰落一样，哈利豪森“近乎失传”的特效技术虽然精妙绝伦，却也在计算机技术的冲击下日渐式微。在新作《辛巴达穿越猛虎眼》中，哈利豪森一如既往地勤奋和谨慎，影片的特效却完全被同年上映的《星球大战》掩盖光芒。
　　
　　沮丧而心灰意冷的哈利豪森卯着劲儿，在1981年献上力作《诸神之战》，但在计算机特效兴起不久的当年，这部后来成为经典的影片也不过反响平平，甚至被批评为“幼稚、荒谬”。原定的续集《埃涅阿斯纪》也因未获片厂支持而告流产，《诸神之战》成了他的收官之作。
　　
　　“我累了，就像在一个黑暗的房间里。别人制作两三部电影的时间，我却仍然围着一部打转，但我不后悔。人们问我是否想利用计算机绘图，也许吧，我不知道，有很多新的技术。但我从不关心自己做了什么，只关心我要去哪儿。”他在自传中这样写道。
　　
　　“特效界痛失璀璨宝石”
　　
　　退休后的哈利豪森仍然把大把时间投入创建模型，但在突飞猛进的电影行业中，他似乎越来越难以找到自己的位置。沉湎于过去的老影人，尽管备受尊崇，却有着一肚子的不合时宜。
　　
　　他告诉《纽约时报》，虽然近年来电脑技术在繁复图像的精密程度及细节刻画上突飞猛进，但正是由于这些技术进步，“电影魔术反而丧失了一些必不可少的要素”。
　　
　　刚看到《沉默的羔羊》开头，他和妻子就离开了电影院，因为不喜欢那些“血淋淋的恐怖”。“我真是不明白这些现代的故事，”他向美国国家公共电台（NPR）抱怨道，“谋杀和同类相食，那算什么娱乐？”
　　
　　然而电影行业在不断地向他偿还欠下的“债”。崇拜者们在自己的影片中植入向他致敬的桥段——蒂姆·波顿的《僵尸新娘》中出现哈利豪森牌钢琴，皮克斯作品《怪物公司》中有哈利豪森餐厅。
　　
　　1981年，他的作品在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展出整整一个月。1986年，视效业成立以他名字命名的基金会，致力于保护他的作品和收藏。1992年，奥斯卡为表彰他多年来在电影特效界的卓越贡献，授予他特别荣誉奖，担任颁奖嘉宾的汤姆·汉克斯称《杰逊王子战群妖》是他心目中最伟大的电影。2010年，美国电影艺术与科学学院和伦敦电影博物馆为他庆祝90岁生日，他和妻子黛安娜也将收藏的5万个模型和纪念品拿到英国国家传媒博物馆展出。
　　
　　哈利豪森去世后，Policymic新闻网站用“特效界痛失璀璨宝石”作为他的悼词，编剧兼导演艾布拉姆斯则向《娱乐周刊》表示：“很显然，他是个天才，无限地超越了时代。他用无与伦比的技术和想象力鼓舞我们，他将被永远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