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友中有人问我:你为什么钟情迷上了那无聊的乡土民歌,这又不是高雅的作家文学,也不是精品的诗词歌赋。精力花在下里巴人式的民俗文学上难成大器。 哎,说实话,我本来是有志学习歌词创作的,认为音乐文学是一种很有意义的学问。投我所好,一九八四年,我参加了江苏省歌词函授学校高级班函授进修,学到了一些歌词创作理论,开始切入歌词写作。
然而,学习音乐文学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写好歌词,就必须先解决一个植根问题,就是要到人民群众中去实践生活,认真研究乡土民歌,从民歌文学中汲取营养,这样才能写出有血有肉的东西。明白这个道理,来源于启蒙老师程茹辛老先生。
程茹辛其人,原江苏省音乐家协会副主席,《江苏音乐》杂志社主编。老区滨海八滩人,走进艺术殿堂的他其实并不是科班出身。当年新四军部队打到他的家乡时,这个十二岁的少年就参加了新四军文工队。后来进入文工团。因为他小时候就有牛背上吹笛子的天才,有田埂上唱牧歌的特长。一进文工队,他插上筷子就吃饭,参加演出《放下你的鞭子》、《当兵要当新四军》等节目,他的音乐军旅生涯,戎马控匆,经历了赶走日本鬼子、埋葬蒋家王朝战火的洗礼和锻炼。
我曾有幸参加江苏省歌曲创作讨论会,能够同名家名人在一起学习音乐和音乐文学创作,在会议期间,感受最深的是聆听程茹辛老人的民歌创作讲座。老人家讲课时声情并茂,那高难的口语艺术、高雅的艺术修养、高深的音乐人生品位,不得不使我们五体投地敬佩致至。当时,我是聚精会神、出神入化、忘却自我。这是我有生以来接受众多老师的教悔中,从来没有过的至深感动。
老人家从一九五三年起就开始研究江苏民歌。他跑遍了江苏各地,曾编撰出版《江苏民歌二百首》。目前,在社会上流行的江苏民歌大都是出自他等的手笔。比较有影响的有《拔根芦柴花》、《好一朵茉莉花》、《杨柳青》、《九连环》等。原来,我从童年起就喜爱唱的这几首,竟然有幸在久仰中会到了笔主。他老曾在德国柏林参加过国际民歌研讨会,著名的学术论文《中国民歌初探》,我看了爱不释手,那精辟的触角思维无以论比,简直让我步入了神圣的艺术殿堂。
被我三顾茅庐的诚心感动,老人家愿意收我为徒,和我建立了忘年交的知己关系。经我再三诚邀,他曾经先后三次光临白马湖畔的南闸,我请他听了多手南闸的乡土民歌。老人家不禁相见恨晚地赞叹。啊,不想到江苏还有这么一个美好的地方。他为了民歌江南海北,全国各地曾跋涉了数千里的高山大川,平原村野。在探源民间音乐和民间音乐文学的真缔。他来到这里说就象进了理想的桃花源。他对南闸有这样的评价,这里是江苏民歌基础旋律《65615》的发源地。
他告诉我这里的《杨柳青》、《孟姜女》、《十劝郎》、《小放牛》都是广角民歌的胚胎植根所在。而《十二只舟船》、《陪送》、《姐儿香儿》、《西凉月》是民歌天地别有洞天的独特景观。他嘱咐我,身在宝山,应该认真去研究它,花一些精力,花一些时间,自会水到渠成必有收获。老人家还特地把我约到南京,同我交流关于研究白马湖民歌的方案和思路。在他老的指导下,我的民歌研究之路就由此起程了。
然而,没想到的是,这位可亲慈祥的老人,突发心肌梗塞,安然地驾鹤仙归了。他尽管走那样安祥、坦然、无痛苦,但毕竟太匆忙。老人还有他未竟的事业。老人还没有见到他忘年朋友的研习成果。他的匆匆告别是江苏音乐界乃至全国音乐界一个巨大的损失。迄今我再也难以知遇如此资深又高人品的老师了。眼下,物流、金钱势利之风盛行,有些音乐同仁的人格与修养同老师相比均黯然失色。几乎在怪圈子里看不到真诚的影子,我的原汁原味的宗师去了,什么人还能理解我,我在寻找着?
乡土民歌,白马湖民歌,或者就小天地而言就是南闸民歌,我要生命不息、奋斗不止地研究下去,相信最终会取得胜利,得到成果。只有这样才能对得起程公茹辛老人,这样才能完成老人未竟的事业。
想起老人,我至今感怀。还经常以严父的过辈先主祭祀。还在懊悔我在搬家时丢失老人馈赠的珍品《公社的庄稼齐登场》的创作手稿。他是词曲作者,选登在文革后第一期歌集《战地新歌》上。我还在称奇他那“捶衣棒”的比喻形象,确切而又生动。啊,了不起的音乐家、艺术家。
经典歌曲《美丽的金山》也是他的手笔,是一篇很有价值的传世作品,我虔诚地祈祷:祝愿程公茹辛老人家圣洁的灵魂,永远羽化在美丽的金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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