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者尚立富的“西部阳光活动”
时间:2010-04-06 00:10来源:《读者》(乡土人文版)供稿 作者:顾海松 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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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半年的努力,一个纯民间的支教活动西部阳光活动,终于在得到一笔资助之后开始启动。2004年7月,120名经过精心挑选和培训的大学生踏上了西行的列车,他们的目标是四川、青海等西部8省区的10所乡村学校。这些志愿者团队希望通过持续的支教行动,把自己的教
经过半年的努力,一个纯民间的支教活动——“西部阳光活动”,终于在得到一笔资助之后开始启动。2004年7月,120名经过精心挑选和培训的大学生踏上了西行的列车,他们的目标是四川、青海等西部8省区的10所乡村学校。这些志愿者团队希望通过持续的支教行动,把自己的教育方式和教育观念带给西部。
活动发起者是毕业于西北师范大学的甘肃青年尚立富。
从1998年开始,一辆单车,一顶帐篷、一个背包,尚立富用骑自行车和徒步的方式行程9万里,涉足20多个省区,拍摄了5000多幅照片,沿途写下了近百万字的农村教育考察日记。
行 走
喜欢追问自己心灵的人往往活得不轻松,尚立富就是这样。
“你是谁?你能做什么?”即将毕业的尚立富一遍遍地问自己。这样的困惑从他进入大学的那一年起就开始了,那时同学们在一起常爱谈自己的理想,谈时总是兴奋,过后却异常空虚。
何不出去走走,看一看西部的农村、西部的文明?1998年暑假,从河西走廊到青海,尚立富开始了第一次西部行走。
神秘的丝绸之路,雄奇的大漠孤烟,一望无垠的戈壁黄土……西部的荒凉催人落泪,这一切让尚立富的心平静了下来。
但是,平静并不持久。“明天,我做什么?”依然迷惘的他,感受着比一个人的旅途更加孤寂的落寞,总觉得自己有些什么责任。
用行走寻求答案。1999年寒假,尚立富带着3元钱,又骑车走出校门。他通过写对联、剪窗花、除粪、干农活的方式换得吃住,这次他在外面生活了23天。
1999年春节快到了,尚立富走到了甘肃漳县的遮阳山,山村丝毫没有过年的喜庆气氛。尚立富和正在路边放牛的大叔聊了起来,他问:“为什么这里不贴窗花、不挂对联?”大叔说:“这些东西只有集市上才有卖的,而且很贵,村里又没有人会写。”练过书法、学过剪窗花的尚立富说:“我给你们写对联吧,只要给我饭吃,让我有个睡觉的地方就行。”
案头的红纸和饱蘸墨汁的毛笔,使村民们闻讯赶来,争着抢着让他帮忙写对联。那天,尚立富写了近百副对联,手腕累得抬不起来。
大叔给尚立富端了一碗热腾腾的面条和几个煮好的土豆……
大叔家有3个孩子,大儿子上到初中二年级时就因为没钱而辍学了,两个小儿子正跪在炕上写作业。尚立富送给他们两枝圆珠笔,他俩特别高兴。
“再穷不能穷教育!”当尚立富即将离开遮阳山时,瞥见了学校土墙上用石灰粉写的标语。
是贫穷导致了教育落后,还是教育落后导致了贫穷?
问题没有现成的答案,他想,也许再走更远的路,就会有答案。
1999年6月,为了考察比较西部与东南沿海地区的教育状况,尚立富打工3个月挣了两千元钱。然后,他骑自行车开始了自己的东部之行,希望能将发达地区的“教育经验”传播到西部。
3次远行,尚立富共走了16个省区(直辖市)、110多个县,行程1.5万多公里。
尚立富感到,东南沿海的教育模式对西部农村的教育来说,只能从局部提供参考,于是他又第4次出发,实地考察了甘肃、宁夏、陕西、内蒙古、新疆、青海、西藏、四川、重庆、贵州西部10个省、市、自治区的农村教育情况。
2002年3月开始,用近1年的时间,尚立富骑单车走访了60多个县的100多所学校,行程3万多公里。
尚立富的心智在行走的路上逐渐成熟,并慢慢走向自己未来的人生方向,一个注定沉重但又充实的方向:为改善西部乡村的教育而做点什么!
曾经的迷惘,早已消弭。
顿 悟
尚立富感慨地说:“我本想看一看中国的文明历史,却感知了西部最底层的教育;我曾经迷惘和苦闷,但在将人生坐标定格在西部农村的教育上后,脚下便从此有了坚实的大地。”
宁夏西吉县沙沟乡12岁的小姑娘马冬艳的故事,常常被尚立富忧郁地提起。
马冬艳的父亲得了风湿性关节炎,没钱治,常年卧病在床。大哥为了供她和小弟弟上学,外出打工挣钱,但是每次都被狠心的包工头所骗,只能空手回家。
母亲为了每年给两个孩子交上几十元钱的学费,进城打工,结果被车撞断了4根肋骨,还欠下了2000元的债。
从8岁起,马冬艳瘦小的身体就承担着与其年龄不符的责任,整天围着锅台忙碌。
马冬艳一家最难过的是每年开学的时候,因为她和弟弟加起来才30元的学费却不知从哪里来。有好几次,他们因为交不起学费差点辍学。这个寡言的小姑娘怯怯地对尚立富说:“我只想上学。”
忙完家务已经很晚了,马冬艳开始蹲在炕沿边写作业。瘦小的身子被微弱的烛光放大在墙壁上,墙上的身影跟着她跳动,尚立富的心也跟着跳动。
陕西盐川县小程村的窑洞学校只有1位老师、28个学生和10多个缺腿的桌椅,教室里没有照明灯,一到阴天,窑洞里就什么也看不清。
那位老师对尚立富说:“刚来到这里,全村的人轮流请我到家里吃饭,都用家里最好的东西招待我。家长们只有一个愿望,希望我留下来,好好教孩子。这里这么苦,我也曾想过回到城里去,但是家长们的尊重和爱戴让我不能离开;乡亲们的淳朴、善良和热情,让我不忍离开。”村里人对他说:“学校是全村人惟一的希望。”
山村的夜晚,静得让人害怕,静得反而让人睡不着。老师说:“真希望能天天刮大风,有点声音就不会觉得那么孤独。”
教育,是一个良心活。尚立富感动着、震撼着、收获着。
农家娃读书,多么不易。然而,尚立富惊异地发现,一些地方盛行“读书无用论”。在青海,牧民的孩子上学大多是被逼的。假如今年这个村有10个适龄儿童,就开始抓阄。家长宁可交罚款,也不愿让孩子上学,因为他们从上学的路上看不到希望,孩子学不到看得见的技术。很多人把上学回来的人称为“浪费铺盖卷的人(没用的人)”。
20世纪初,教育家陶行知曾经急迫地说:“中国乡村教育走错路了!……出路是什么?就是建设适合乡村实际生活的活教育。”
行走9万里之后,尚立富知道自己要继续陶行知先生的事业。
锤 炼
9万里路,尚立富走得很艰苦,死神曾一次次与他擦肩而过。
第一次是在海拔5000米、山顶终年积雪、山上天气变化极快的祁连山。
尚立富行至半山腰,突然,阳光没有了,一片阴森的乌云飘来。刹那间,一切都改变了,狂风卷着冰雹和沙石朝他袭来。尚立富慌忙停车,顶着旅行包蹲在地上。苦熬10多分钟后,冰雹停了,他的身上被砸得青一块紫一块。
尚立富扶起车子准备继续赶路,不料狂风夹着雪花又一次呼啸而至,气温骤降。风小了,暴雨又瓢泼而下。他缩成一团,不住地发抖,身体似乎僵硬了,呼吸越来越困难,死亡的恐惧笼罩着他。尚立富抽出僵硬的手狠狠地打了自己几个巴掌,却没有疼痛感;他张开嘴巴想大叫几声,却怎么也叫不出声来。他推着车,试着小跑起来,可是两条腿上好像绑了沉重的沙袋。爬到山顶,已近子夜。
幸好,有一支勘探队正在山顶作业,工人们发现了濒临昏迷的他。
在贵州的最后一夜,尚立富点着蜡烛记完日记后,像往常一样躺在帐篷里,思考第二天的计划。凌晨3点多,他感到肚子不舒服,1个多小时后,他浑身疼得像被什么东西揪住了一样。他用手掐自己的人中和虎口,可是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不到200米的距离,尚立富爬了1个多小时。当他软弱无力地敲开一位老师的房门时,老师被吓了一大跳。
老师和几个村民找了两根竹竿,用绳子绑成一个担架,抬着尚立富跑到了10多里外的乡医院。医生诊断是结石病发作,说结石病有时候能把人活活疼死,幸好他来得比较及时。
现在,没有固定工作的尚立富蜗居在北京的一间地下室里,认真地酝酿着自己的计划。他在北京跑来跑去,想呼吁有能力的组织和机构为农村教育做一些实实在在的事。
9万里,只是尚立富的第一步。明天,他还要坚定地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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