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著名作家董建伟：英雄的土地，开花的笔

汕头市作协主席、《文化潮阳》总编辑董建伟先生

　　认识董建伟是我在深圳工作的时候，记得是一个相当炎热的夏天，我在办公室开着大空调与几位文友喝茶聊天，文联的江老师拿着一本书走进来：“周老师，向你推荐一本好书。”我接过一看，书名为“伴潮而来”扉页签名：“秋轩雅正”陈新造。我笑了，陈新造是我的同学，得悉他出书，我真有点惊喜。看完序后，我马上打电话给他祝贺，同时给他提了一个要求，想见一下序二的作家董建伟先生。
　　
　　一天下午接近4点时，新造同学来电说已约好董作家晚上一起用餐，地点是汕头，时间为6点半。我晕了一下，但我还是毫不犹豫地接受了这个约会。记得我从深圳出发是4点，一路飚车，到达汕头是7点半，足足让他们饿了一个半小时。
　　
　　极其巧合的机缘，饭桌上我终于见到了序二的著名作家、汕头市作家协会主席董建伟先生。高尚、诚实、勤勉、求真，豪爽而不失温婉，率性而不失儒雅，是他给我留下的最深印象。交谈中才知他也是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是个在文学这片热土上一步一个脚印的坚定播种者。只要他人到那里工作，那里的文化氛围马上就会活跃起来。这些年来，仅由他亲手主编的文化期刊就有10多种，从当年的《潮阳报》到后来的《潮南》月刊，从《汕头特区报•龙泉版》到《现代人诗报》，从《汕头作家》到《文化走廊》，从《潮之南文丛》到《金海岸文丛》，等等，简直就象雨后春笋，在每一个他工作过的平台上，奇葩绽放，妖娆无限。尤其是他于近期推出的《文化潮阳》大型综合性文化杂志，更是以其精心的策划和大手笔的打造，无论是从栏目到版面，还是从装帧到内容，都给人一种惊艳和震撼的感觉！以我走遍全国、见过刊物无数的老资格来说，《文化潮阳》杂志的优秀堪称全国区县级文化期刊之最！只有具有浓厚文化底蕴并兼具果敢干事创业精神的人，才能做出这样的卓立创举！
　　
　　除了工作上的这些骄人业绩，董建伟还是一个极其优秀的作家！从1980年开始发表作品至今，他已在国内外各种报刊发表各种体载的文学作品300多万字，并有作品在省、全国多次获奖。尤其在90年代，董建伟的散文作品，经常散见于《散文》《散文选刊》等全国知名刊物，并以其行云流水般优美的文笔、雁鸣长空般深邃的意境，打动并捕获过多少读者的心！继百花文艺出版社于90年代初率先推出他的散文集《美丽的黄昏》，此后短短几年，又有广东人民出版社、时代文艺出版社、内蒙古人民出版社、中国文联出版社等多家出版机构，相继推出他的小说集《母亲河》、社会特写集《南方天空下》、新闻文学集《守望阳光》、人物特写集《人在家园》、抒情游记集《山水有约》等多部文集，而当90年代末他被中国作家协会吸收为会员时，也是当年粤东地区仅有几位中国作协会员中最年轻的一位。毫无疑问，董建伟作为潮汕文坛一道独特的风景线，自有其典型的标杆意义。而当今天再次拜读他的作品时，我也会很自然联地想到海潮奔涌、澎湃造势，联想到清风明月、天籁之音，那透过字里行间涌动着的铿锵韵律，那隐约于纸背之中的清远和灵逸，无不构成属于董建伟自己的意绪风景：美丽而略带伤感，婉约而不失血性。
　　
　　董建伟是一位从乡村走向都市的作家，他热爱生活，感念生活，因而他的作品往往生活气息十分浓郁。从故园的小溪，到异乡的秋风，从温暖躁动的南方，到热情精犷的北国，从对生活的感悟，到对人生的思索，都是他创作的基色和吟咏的主题。而且他的文笔十分优美，语言如行云流水，这便构成他的作品自然流畅、清新朴实、委婉细腻、同时又略带淡淡忧伤的风格。
　　
　　也许是坎坷的人生阅历，带给董建伟忧伤的体验和忧伤的思考，因而言说忧伤几乎成为他写作之初的一种兴趣，成为他注解苦难生命蕴涵的基本方式。细心的读者不难发现，在董建伟充满忧伤情调的诸多诗化作品中，缠绵而忧郁的雨天，圣洁、美丽柔情而又不幸的女人，几乎占据了作家倾心绘制的苦难生命图景的主要画面。“寂寞”、“黄昏”、“天涯”、“风景”、“乡愁”、“秋月”、“梦”与“恋”等字眼，就成为董建伟经常的自言自语。
　　
　　只有既有乡土意识又有底层意识，既有文明意识又有现代意识的人们，才可能完全真切地理解生活在南方天空下的董建伟的内心世界，理解他那无法言说却又不能不说的精神创伤，理解他踽行在夕日余晖中的惆怅，理解他对美的失落的无奈咏叹，理解他在母亲河边的绵绵絮语，理解他生活在陌生城市中的挤逼和焦灼。也只有理解了这一切，人们才会认可：忧伤其实并不是董建伟情感世界的基本内质，及至浸淫于董建伟作品所提供的诗性境界。人们还会真切地感觉到，在董建伟坚韧的血管中，始终汩汩涌动着真实和年轻，涌动着生命的热情和力度。忧伤给了作家忧郁的眼睛，可董建伟他却用它来寻找善良与真诚。尽管“生活中许多时候都在扼杀美”，但董建伟理解“生活中不顺心的事就像雨天，但如果没有雨天的滋润与洗涤，又哪来晴天与阳光。”基于这样的人生态度，董建伟甚至有过这样浪漫地想象：“曾经多想，有一天化作一只风筝，在爽爽的秋空中飘飞，去追逐蓝天，去追逐白云，去追逐一串悬挂于太阳旁边的风铃。”
　　
　　董建伟的家乡座落在潮阳练江畔一个小小的村庄，那里虽然不是很美丽，也并不很富饶，但那是他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他从心里深深地爱恋着这片土地。在他八岁的时候，母亲因病去世，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几乎是毁灭性的，因为那种伤痛，是会陪伴一辈子的。后来，是父亲一手把他抚养大。但当他高中毕业回到家乡时，那时候的家乡连温饱的问题都很难解决。为了生活，父亲只好把他送到外地去打工。打工的日子，既无奈又辛苦。为了排解心中的愁闷，董建伟开始悄悄地学习写一点东西，但那时候他对文学的概念还是很模糊，只是凭着感觉，记下一些打工的经历，打工的感受，也记下背井离乡的那一份苦痛，记下生活在别人城市的那一份伤感。但让他没想到的是，那些虽然粗糙、但却裸露着一份真情的文字，后来竟变成了报刊上的一篇篇文章。董建伟就仿佛放飞了一个个心愿，生活再苦再累，也觉得可以承受了。就这样，董建伟在他乡一边打工，一边躲在角落里悄悄写作，那种艰难是不言而喻的。而当几年后他回到家乡时，他带回来的不仅是十几万字发表在各种报刊上的作品，还有一份丰富而又深刻的生活体验，这无疑为他日后的文学创作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只是，回到家乡后的董建伟，仍然找不到一份固定的工作。先是做代课教师，后来又当机关临时工，生活的困顿和挫折可想而知。但即便这样，也没有使董建伟沉沦下去。他甚至以更加积极的人生态度，去面对现实，去拥抱生活，然后把理想与信念全诉诸笔端，终于创作出一批较有份量的作品来，并在潮汕文坛崭露头角。也因为他的这种勤奋和业绩，不久他就被调进一家报社当编辑。这对于董建伟来说，无疑是一个重大转折点。他珍惜这个转折点，每天以感恩的姿态工作着。他不但精心地经营好每一个版面，对每个作者或读者的来稿来信，也是以高度的责任心来对待。编辑之余，自己则继续笔耕不缀，终于使笔下的作品越来越成熟，并为读者和文坛所关注。
　　
　　从农家子弟，到城里临时工，到报刊主编，到行政干部，董建伟走的是一条非常规的路，这中间的每一个关坎都不易走。也许正是这种切肤之痛，使董建伟对磨难有了比常人更为深切的感受。是的，在越来越走向平面化和物欲化的世界中，董建伟并没有在飘浮感和零散化的边缘驻足徘徊，而是真诚地抒写自我，真实自然地创造一种具有浓郁忧伤美学特征的艺术情境。换个角度来说，董建伟又是具有超越个人意绪化的潜能的。因而在他的许多作品中，他往往通过身边的凡人琐事来映现世界，在热情讴歌真善美的同时，也对社会与人性中的丑恶进行了不遗余力的针砭。在那看似悠闲的笔墨中，却把一份冷却的激愤渲泄得淋漓尽致。由此看来，董建伟的个人意绪化，实际上又是具有相当宽泛意义的，他更多的是为了揭示生命本质的东西。只有理解了这一些，才有可能真正理解董建伟为什么会不惜笔墨，倾力刻画与他经历相似的许多人物。董建伟的散文或小说，分明寄托了他深沉的爱，寄托了他承受苦难和忧伤的勇气、以及他积极向上的人格追求。
　　
　　冬去春来，转眼间多少年去，董建伟也从当年一个青涩的后生，成长为如今一条刚烈的汉子，其间也变换了许多的工作和职务，从报刊到机关，从城市到基层，做过报刊主编、文化馆长，做过文联主席、文化局长、宣传部长，等等。但不变的是，董建伟对文学创作的执著追求，对传播文化的热心和卖力！在物欲横流、浮躁喧哗的当今世界，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卓立于人群的品格！
　　
　　回到这本报告文学集，当我刚打开书稿，一股浓烈的乡土气息便扑面而来，从《英雄的土地》到《放牧世界的美丽》，从《阳光下最灿烂的事业》到《在血性与柔情中穿行》，从《落月摇情秋意浓》到《绽放在边寨的铁骨柔情》，从《寻找韩江的源头》到《安抚心灵的“都市水墨”》，仅仅从这组文章的题名，我们也可感受到董建伟对于文字的一往情深、对于他笔下这片土地和生活劳作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的热爱了！
　　
　　可以这么说，当年董建伟从故乡潮阳这片土地出发，曾是经过怎样的艰难跋涉，最后才定居生活在繁华的都市。然而，当家乡一旦需要他时，他又义无反顾地回到这片土地。有人戏称他是“三回潮阳”。第一次是80年代中期，他从广州回潮阳创办《潮阳乡音》侨刊；第二次是90年代中期，他从汕头回潮阳创办《潮阳报》；第三次是去年秋天，他又从汕头回潮阳担任文化局长。记得那天他到潮阳报到，刚好我在汕头，还是我陪他过去的呢！而且一报到完，他就立刻投入工作，带我到海门商讨设立创作基地的事宜。所以说，董建伟的每次回潮阳，都是带着压力而来，带着完成特定的任务而来。因而每次归来，他也都经历一番艰难的抉择，一边是优裕的工作环境和安逸的家，一边是面对开荒和创业的艰辛、以及给家庭和个人生活带来的诸多不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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