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是一段旅程。从茶的产区,到无茶之地。从对茶的期盼,到创造属于自己的茶,人们在永不停歇的脚步中,寻找传统,寻找希望,在路的尽头,有安放我们心灵的家园……”我国首部全面探寻世界茶文化的纪录片《茶,一片树叶的故事》荣获2014中国(青海)世界山地纪录片节“玉昆仑”奖人文类纪录片大奖。该片总撰稿、茅盾文学奖获得者王旭烽携新作《茶语者》在北京与记者交流,畅谈茶人的所思所得。 记者:您的茶缘是怎样开始的? 王旭烽:开始将茶作为笔下对象是不经意的。我在陆续写了一部分茶的随笔、散文、论文和小说后,也曾心有旁骛,但这盏茶恰如魔汤一般迷魂,绕我身心难去。作为华夏风物、人类饮品、世间万物中的一种存在,有关茶的知识性的解读是我多年来必须从事的工作,但如何判断茶在人类世界中的根本坐标,是我多年来一直困惑的问题。两位茶人引我深入探讨这一有关生命终极意义的命题,一位是8世纪中国唐代茶圣陆羽,一位是16世纪日本幕府时代的茶头千利休。他们各自遵循着自己内心对茶的理解,更以完全不同的方式实践完成了各自的命运。 我越来越执着地倾向于这样一种立场:茶并非救世的灵丹妙药,更非狂欢的琼浆玉露,茶是这个纷扰迷茫的世界上一盏企图慰藉人们心灵的净水。我的这些有关茶的文字就是缓缓地从被慰藉后的心灵里生长出来的。 记者:《茶,一片树叶的故事》呈现了产茶地自然的奇观、制茶工艺的神秘展示、古老茶艺的复活、各国茶道的探究、茶叶之路的历险、茶叶战争的传奇,以及生活在世界上不同国家的近60位茶人的故事。您作为总撰稿对这部片子有怎样的期待? 王旭烽:大家有个误解,以为纪录片撰稿人就是解说词的撰稿,其实撰稿词写了十几万字,但用于解说词的并不太多,更多的是导演组在各地实地探访、采访后提升出来的,我的工作则更多包括策划、立意、学术支撑、人物选择等。有些故事很好但画面不好,画面好看了但节奏不对,节奏对了又发现音乐没法配,音乐配上了又觉得内涵不深刻……纪录片不是看图说话,画面和撰稿就像两条腿,一步一前,一步一前。 《茶,一片树叶的故事》从最初撰稿到正式播出历时3年多。它希望通过展现茶人的汗水、旅程、喜悦、哀愁、爱情、死亡、蜕变等,在漫长茶叶之旅的终点,让大家了解,所谓茶道就是在明知不完美的生命中对完美的温柔试探,哪怕只有一杯茶的时间。 记者:以“茶人三部曲”获茅盾文学奖,担任越剧《藏书之家》、昆曲《红楼梦》编剧和纪录片《茶,一片树叶的故事》总撰稿,您的创作跨度很大,关注点在什么地方? 王旭烽:相对于文学,我读大学的时候更倾向于艺术。毕业时已经发表了很多诗歌、散文、中短篇小说,但最喜欢的还是戏剧。到茶叶博物馆工作后接触到真正文化意义上的茶,就想写茶了。“茶人三部曲”写了10年,写作原本就是一件孤独的事,对作家来说,多写、写好是最要紧的事。 我已经在高校工作8年了,而且从事的完全是茶文化教学工作,应该说我的主要工作精力是投放在了茶文化教学工作和学院的管理上,您所提的作品几乎都经过长时间的准备,在我从事专业文学创作期间就积累了大量的资料和思考,只是在这个阶段成稿。另一方面,我近年来的一些作品,其实都还是和茶文化教学有关,不过呈现出来的是舞台剧、文学作品罢了。茶文化需要学术研究,也应该融在小说、戏剧、舞台剧等一切文化艺术活动里,以更大众的方式去普及。 记者:改编《红楼梦》这样的经典作品,需要注意什么? 王旭烽:这是一个戴着镣铐跳舞的过程。担任昆曲《红楼梦》的编剧就像做了一场梦,这本身就是站在巨人肩膀上做的一件事,用5个小时表现原著120回非常困难。《红楼梦》是所有作家都想去攀越的一座高峰,从清代以来有很多人都续写过。写小说的人在看《红楼梦》的时候就会揣摩曹雪芹为什么这么写,如果是我会怎么写,以一个作家的心思去揣摩另一位伟大作家的心思,探寻他创作的状态。我的宗旨是回到曹雪芹,以贾宝玉为主线,围绕林黛玉、薛宝钗、史湘云、妙玉展开。 记者:从“茶人三部曲”到《茶,一片树叶的故事》,再到新作《茶语者》都离不开茶字,可以谈谈您对茶人的认识吗? 王旭烽:茶语可以理解为茶人在说话,也可以理解为以茶的方式说话。什么是以茶的方式呢?用闻一多《祈祷》中的一段诗句便可以解释:请告诉我谁是中国人,启示我,如何把记忆抱紧;请告诉我这民族的伟大,轻轻地告诉我,不要喧哗!当我们用轻轻说话的方式来表达爱时,我把它理解为“茶语”。 在《茶语者》里我将数十年来沉浸茶世界、痴迷茶事、致力于茶文化的探寻与研究的感悟、心得、故事一一道来,系统地从茶的发现、栽培、加工、营销、品饮、传播种种,进入哲学、宗教、历史、文学、传习、技艺、器具、养生、书画、旅游、民俗等生活的各个层面,使博大精深的中国茶文化得以在书本上集中呈现。 茶的世界,更是人的世界,有人经由茶找到了人生的归属感,有人通过茶实现了灵魂的救赎,有人在茶这种饮品的洗礼下,发现了生活的诗意,也有人如我一样,将茶视为安身立命的根本。茶引领我们通向一种素朴优雅、心明气爽的生活道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