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历史上,空谈误国最典型的人物是西晋末年的王衍,他是琅邪临沂(今山东临沂)人,字夷南。琅邪王家是当时的世家大族,王衍在西晋末先后任尚书令、太尉之职,而衍虽居宰辅之重,不以经国为念,不干实事,以清谈为务。石勒起兵犯京师洛阳,东海王司马越率军前去讨伐,王衍以太尉随军,司马越病死军中,众推王衍为元帅,他惧不敢当。《晋书·王衍传》载此事云:
“(王衍)辞曰:‘吾少无宦情,随牒推移,遂至于此。今日之事,安可以非才处之。’俄而举军为石勒所破,勒呼王公,与之相见,问衍以晋故。衍为陈祸败之由,云计不在己。(石)勒甚悦之,与语移日。衍自说少不豫事,欲求自免,因劝勒称尊号。勒怒曰:‘君名盖四海,身居重任,少壮登朝,至于白首,何得言不豫世事邪!破坏天下,正是君罪。’使左右扶出。”
事后石勒使人夜排墙填杀王衍,史传续云:
“衍将死,顾而言曰:‘呜呼!吾曹虽不如古人,向若不祖尚浮虚,戮力以匡天下,犹可不至今日。’时年五十六。”
空谈的结果,是西晋亡国,王衍自己也被填杀在墙下。王衍是西晋末年空谈老庄的领袖,其本传称:
“衍俊秀有令望,希心玄远,未尝语利。王敦过江,常称之曰:‘夷甫处众中,如珠玉在瓦石间。’顾恺之作画赞,亦称衍岩岩清峙,壁立千仞。其为人所尚如此。”
王敦亦出身于琅邪王氏,东晋初年权势极盛,顾恺之也是东晋时着名的画家,故在东晋初年,对王衍的评价还比较高,如称其“希心玄远”与“岩岩清峙”,都是推崇他善于清谈的风格。王衍在青少年时,便表现出“神情明秀,风姿详雅”,然而在西晋时对他的评价,也还是有不同的声音。当时分管吏部也就掌控人事大权的山涛,就说过:“何物老妪,生宁馨儿!然误天下苍生者,未必非此人也。”后人把宁馨误为佳儿,其实是如此这般的意思,不是褒义而是贬义,实际上是说哪个老太婆,生了这样的怪物。当时晋武帝司马炎则相反,他曾经问王戎,“夷甫当世谁比?”戎曰:“未见其比,当从古人中求之。”王戎与王衍是堂兄弟,评价自己的堂弟,当然说好话了。在当时那样的评价是很高很高的,因此王衍被尚书卢钦推举为辽东太守,他居然不就,于是口不论世事,唯雅咏玄虚而已。所谓“雅咏玄虚”,也就是空谈老庄罢了,这在当时成为士大夫的一种风气。《晋书·王衍传》称:
“衍既有盛才美貌,明悟若神,常自比子贡。兼声名藉甚,倾动当世。妙善玄言,唯谈《老》《庄》为事。每捉玉柄麈尾,与手同色。义理有所不安,随即改更,世号‘口中雌黄'.朝野翕然,谓之’一世龙门‘矣。累居显职,后进之士,莫不景慕放效。选举登朝,皆以为称首。矜高浮诞,遂成风俗焉。”
别看王衍在场面上表现得那么风雅高尚,口不言利和钱,然而另有夫人为其聚敛钱财。史称:
“衍妻郭氏,贾后之亲,藉中宫之势,刚愎贪戾,聚敛无厌,好干预人事(指通过为他人谋官职以敛财,当今某些权贵在人事选拔上植党营私以谋财的行为即与此类似),衍患之而不能禁(这是王衍故作清高的样子)。”
王衍究竟如何患郭氏之贪鄙,史称:“衍疾郭之贪鄙,故口未尝言钱。郭欲试之,令婢以钱绕床,使不得行。衍晨起见钱,谓婢曰:’举阿堵物却!‘其措意如此。”
王衍所谓之阿堵物,指绕床堆积之铜钱,堵塞在床前而使他无法行走,为了表示口不言钱,而称之为阿堵物,阿堵是指这个,物是指钱。古人不讲利和钱,以言利与钱为羞耻,今则不然,这几十年来谁不言钱和利,就被人视为傻瓜了。现在我们有一些为官的朋友,尽管满嘴装清高,一旦露馅被双规,在其家往往抄出成捆的人民币,当然他们还没有王衍之妻郭氏那样公然坦荡地以铜钱绕床。至于我们一些经济学上的“理论家”,满口空谈什么让人看不懂的各种数学计算公式和模型,似乎学问深奥,每次演讲都有高达数十万的出场费,而他们讲的东西,除了空谈之外还是空谈。还有一些政治学科的专家,一谈政治,也是照搬西方的理念,空谈国事,从不放下身段,到工厂农村去做一点脚踏实地的调查研究,做一点有益于社会的实际工作,以空谈来显示自己的口才,其结果也只能误己误国。尽管他们还没有王衍那样的威望,然而照样信口雌黄,可能造成的社会影响,倒是值得引起我们警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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