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种“底层写作”,真实记录社会变革,贴近地气,贴近民间,充盈着淋漓之气
这就是我的打工兄弟/常常用自己的梦装饰别人的梦——何真宗金茂大厦第1876块玻璃是我安装/卢浦大桥第3216根钢筋是我绑扎/苏州河边第121个垃圾桶是我清理/希望是高楼在黄浦江中飘动的倒影——陈忠村
我要在爱中劳动中流完我的汗和血/成为真正的泥土,回到大地母亲的怀抱——白连春
我从乡村搬出腊肉,大米,四川方言到城市/我又从城市搬回时装,港币,半生不熟的白话到乡村/这是一项多么徒劳又乐此不疲的搬迁——谢湘南
你们不知道,我的姓名隐进了一张工卡里/我的双手成为流水线的一部分,身体签给了/合同,头发正由黑变白,剩下喧哗,奔波/加班,薪水——郑小琼
我拖着疲惫的影子/测量流浪的旅途究竟有多远/在子夜没有流过泪的人/不是真正的打工者——许强
■据打工诗人许强统计,目前国内从事文学写作的打工者约有两三万人,可称为作家的有千人。他说,“打工诗人”有几个特点:有一定学历;在城市没有自己的房子;跳槽三次以上;没有固定的通讯地址。
■在城市的边缘,在繁华的背面,这些打工者以人道的视角亲身参与并反观“被城市化”的进程,用笔写出挣扎、彷徨,喊出心底的愿望、呼唤。他们的创作,也许略显直白稚嫩,也许语言不够“艺术”,但那都是饱蘸着汗水和泪水,发自心灵的真实声音。
这些掷地有声的诗句,来自一个有些特殊的创作群体——“打工诗人”。
上个世纪80年代初,中华大地掀起了波澜壮阔的打工潮,北漂、南下、沪移、西部开发……上亿人次的年轻人背井离乡,从农村走向城市,从农业转向工业,在为生存奔波中,追逐梦想、求索希望。
抒情达意的文学,是这一过程中自然而然的副产品。如果说随时代潮流应运而生的打工文学是漂泊中的海浪卷起的浪花,那么打工诗歌就是风头浪尖上最醒目的那一朵。
在城市的边缘,在繁华的背面,这些打工者以人道的视角亲身参与并反观这“被城市化”的进程,用笔写出挣扎、彷徨,喊出心底的愿望、呼唤。他们的创作,也许略显直白稚嫩,也许语言不够“艺术”,但那都是饱蘸着汗水和泪水,发自心灵的真实声音。
据打工诗人许强统计,目前国内从事文学写作的打工者约有两三万人,可称为作家的有千人。他说,“打工诗人”有几个特点:有一定学历,在城市没有自己的房子,跳槽三次以上,没有固定的通讯地址。
2001年,自己就曾是打工者的许强与诗友一起创办了《打工诗人》报,在创刊号宣言中明确提出“打工诗歌:与命运抗争的一面旗帜”,打工诗歌也越发获得主流文学界的关注。去年底,首届“安子·中国打工诗歌奖”在深圳揭晓,有“中国第一打工妹”的打工文学写作者安子这样表示:“打工诗歌能启开打工生活中的各种奥秘,揭开打工生活的厚重帷幕,点亮黑夜之中无数双渴求的眼睛和心灵。”
也许每片浪花都有一片海洋的故事可以倾诉。我们走近两位分别在东部和南方奋斗的“打工诗人”,他们不尽相同的生活轨迹,展现出漂泊生活的不同侧面。
流水线上飞出的诗篇
诗歌,在很多人看来本该是一种优雅的吟唱,但在南下的“打工妹”郑小琼这里,却更像是一种呐喊。“我不知道什么叫光明或阴暗,我只看见事实。我的诗歌灰,因为我的世界是灰的。”这样冷峻的话语,就是出自这位“新生代农民工”诗人之口。
熟悉她的人都知道,郑小琼是一位并不消沉的乐观女子,然而人们从她的诗歌中,常常能读到苦痛、不满和愤怒。在她的身上,我们更容易看到月亮的影子——“在城市里,她像一缕月光”,这是她诗中常见的一个意象,那是勾人思乡、让人惆怅、黯然神伤的月光。
在外打工9年的郑小琼,一直坚持业余时间写作,诗歌、散文发表于《诗刊》、《星星》、《天涯》,并获得人民文学奖、庄重文文学奖等荣誉。前年,在工厂失业的她因出众的写作才能,和另一位农民工作家王十月一起,被广东省作协作为人才引进,落户广州,并谋到一份杂志编辑的工作。诗歌改变了她的命运。
用诗记录心底疼痛
2001年春节刚过,20出头的郑小琼出现在东莞的火车站,她1米60的身影在肩挑行囊的人潮中有些孤单。来自川东农村的她,怀揣着卫校中专毕业证,一心想早日还清家里供她读书欠下的万元债务。她和姐妹们在月租150元的三平米的铁皮屋住下,开始沿着大街找工作。
初来的前十个月,她有被黑工厂和职介所骗钱的经历,也有过夜晚被治安队盘查暂住证的恐惧。不是因为老板拖欠工资,就是工作太辛苦,她换了十几份工作,有时每个月才拿到两三百元。回忆起这段四处碰壁的日子,她在后来的诗中写道,自己就像一块铁一样坚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