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雪小禅散文之前,我刚读完一本苏青散文《饮食男女》,她的尖锐、率性、大胆、有趣很是让我喜欢,比如她把古人的名句“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巧妙标点为“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叫人为之莞尔。同样率性的张爱玲与苏青惺惺相惜,她说与冰心为伍并不觉荣耀,与苏青相提并论甘心情愿。 所以,我喜欢张爱玲苏青这样的女性散文,常有慧心妙语出人意表,有几分张致,佻达,美得让人猝不及防。 读了雪小禅的散文,我忽然想到了张爱玲苏青,想到了旧时的上海,想到了梅雨时节的南方,想到了丰子恺的“一钩新月天如水”,想到了花间词和小令,一派幽幽依依的婉约如蝴蝶曼舞。顿感一颗皱巴蒙尘的心像被水泡开的茶,舒展,湿润,即使一棵枯寂的老藤也会抽出新叶来,在那份妖媚的撩拨下,沃若如春。 与小禅只见过一面,是在前年冬天的省青年作家代表会上,远远地打了个招呼,所以现在印象已全然模糊了。集中读了她的散文,她的眉目、她的个性、她的风情却一点一点被勾勒出来,跃然纸上,仿佛站在你面前妖娆地笑!写散文,有的作家把自己隐藏起来,有的把自己伪装起来,有的则把自己凸显出来,小禅是后者。有几份率性,有几份各色,有几份风华,还有一份妖。她一点不掩饰她对风花雪月的喜好,喜欢听戏唱戏,喜欢雪雨天气,喜欢拥炉煎茶,喜欢旗袍和裙子,喜欢心动的爱情,还有女人的多愁善感,女人的可爱女人的弱点在她身上在她散文中都一览无余,清澈见底。小禅身上有些老派,又有些现代。她和那些全然先锋标新立异的女作家不同,她的一半灵魂还浸淫在旧时月色里,招摇着,又内敛着,狐媚着,又端庄着,若称其“小资”,其实她更像张爱玲时代的“小资”。 我感觉小禅是熟读宋词的,或许还有她喜欢戏的缘故,读她的散文与别人不同,她的散文是可以听的!字句间分明传来一种节奏和旋律,总觉有水淙淙流过,淌进你的心里,婉转悠扬,起伏有致,是小溪,非流瀑,是怦然心动,非荡气回肠。“眼泪终于掉下来,那句‘我知道’,惊了花数朵,一夜间,千树万树梨花开,爱情开遍了天涯,即使成了鬼,还是痴情的鬼。//花痴花痴,我念念而语,流尽年光是此声了。”(《花痴》)“一个人,是寂寞的,是风景的,是丰子恺的那幅名作《人散后,一钩新月天如水》,空灵的,只剩下一钩新月和冷掉的茶,而人,已经孤独于月下寂影里。”(《一个人》)读这样的句子,果真香艳,果真空灵,宛如一个困坐深闺的寂寞女子,无限相思,无限痴缠,伸出纤纤素手在氤氲着香气的纸上填写花间词或小令,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听听! 散文是一个最自由的王国,或清浅或深邃,或端庄或妩媚,只要不矫饰,不虚伪,不做作,不恶俗,一颗真心示人,任你便了。读者亦如是,口味不一,尽可择取,只要你读了顿生欢喜心,欣欣然,栩栩然,就够了,你觉得好,那就好。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我一篇一篇地读小禅散文,微微的禅意,淡淡的情思,薄薄的香气,叫我沉醉,给我快乐,使我齿颊间有了一次回味的幽香和一次谛听的曼妙。
刘江滨:《燕赵都市报》副主编。著名评论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