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云卸任了，但他的故事还在继续。他把自己卸任时的心情形容为一个恨嫁的姑娘终于穿上了婚纱，心情之激动不由言说。

　　一直以来，马云被更多人尤其是其崇拜者奉为神、教父，能够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但马云却说自己就是一个小混混，跟韦小宝一模一样。曾经，通过媒体去看马云，我会忍不住觉得这个小个子男人的行为言语都很与众不同，是个演讲大师，是个表演天才，可是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应该相信他。

　　太多人试图从马云的演讲、种种决策中揣测推理马云的意图、性格偏好或思维方式，有时候听起来颇有些道理，但是这样的马云始终令人有可望不可即之感。真理方是相对的，有条件的，更何况人的言行？于是乎很多人和我一样，困惑是不是应该相信媒体，或是相信那些没接触过马云却言必称了解马云的人。

　　了解一个人，绝对是和距离有关系的。后来，缘于写《淘宝网，倒立者赢》这本书，我离马云越发近，也因此在挺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一直自认为是一个挺了解他的人。

　　之后，我一直对阿里系保持着长期的关注。我会关注公司公布的新闻，会仔细阅读马云或者其他高管的说话，并从中得出自己的结论——那时候，我觉得自己的行为很职业，结论很公正，然后就在媒体上发表过不少质疑马云的文章。

　　直到后来有一天，我突然收到马云的短信，他说很喜欢我的文章。这让我非常惊讶，再之后，我有机会走到阿里巴巴的内部去，去看他们的内部年会。那次年会上，山呼海啸一样的欢呼声刺激得我头皮发麻，更重要的是，我终于解决了一个长期困扰我的问题：企业文化和价值在企业发展的过程中究竟有多大的作用？那次年会，让我终于解除了困惑，阿里巴巴一直如此强调企业价值观，是有它的道理的，这家企业在这方面，确有过人之处。我有机会和马云长时间地聊天，其实他早就忘记了我是一个记者，我后来也不太问他那些烂俗的问题，阿里巴巴会怎么样，淘宝会怎么样。马云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说起话来很生动，和他在一起我根本无法主导话题，索性就听他信马由缰地想到哪说到哪。

　　从此，我对马云的印象发生了改变。我不再认为他是一个狂妄的人，因为有一次我和他开玩笑说看到了97年中央台给他拍的那个《书生马云》，片子记录了他出去忽悠未遂的历史。他很不在意地回答说，现在也常常忽悠不成的。我也不再认为他是个刚愎自用的人，那一次他偷偷和我抱怨说，有一次他打算在内部年会上跳钢管舞，衣服都穿好了，CPO彭蕾就是不让他上，把他扼杀在后台。我也不再批评他常常会在公司的治理上表现出一些中国式的兄弟义气的行为，因为我发现，当我有时候看到他会把我拜托他的一些小事也记在心里，并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给予帮助的时候，我也会非常感动，认为他是一个讲义气的好人。中国人的人情，和商业社会的伦理并不是冲突和对立的两样东西，好的企业治理，也未必就一定要照搬西方式的冷冰冰的去人情化的生硬模式。

　　我也因此意识到，对一家企业、对一个人的判断，都应该谨慎再谨慎。无论这家企业和这个人的媒体曝光率有多么地高，如果你没有近距离的观察就妄下判断的话，往往就会有失偏颇。当然，讲了这么多，还是要说，曾经我以为我已经足够了解马云，直到陈伟突然跳出来写书。

　　陈伟是马云的助理，年头不长，到现在也不过两三年的时间。但是，他认识马云的时间相当长，在传说中马云还在夜校当英语老师的时候，陈伟就是他的学生。二十年的时间倏忽而过，两人的友谊在吃饭、打牌、吹牛、讲段子中不断巩固。那个时候，陈伟肯定不会知道马老师将来会成为中国互联网行业的领袖，也肯定不会知道自己有一天会加入这家公司。所以，他或许没有刻意去记录那些重要时刻，豪言壮语，不过他记忆中的，却是最最真实的马云。斗嘴从来不认输，苦中作乐，做起梦来不着调……这样的马云，我没有见过，那是因为我离他仍然不够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