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游记》中,比丘国的白面狐狸精,虽因唐僧一行人的到来而死于非命,但她却获得了男人的真爱。而且这个男人还不是一般的男人,恰是许多女人的梦中情人——国王。
除了国王之外,她还有一个老情人白鹿精,虽然他们的关系很隐晦,甚至西游作者在有意淡化这一点。
在比丘国,变成人形的白鹿精和白面狐狸是以一对父女的身份出现的。至于作者为何淡化白面狐狸精与白鹿精之间的情人关系,或曰为何偏执地把他们的关系设计为父女关系。我认为,这里大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疑,至少是完全不顾读者起码的想象力。
从某种角度来看,治疗比丘国国王身体疾病的所谓药引子——1111个男童的心肝,其实是国丈白鹿精为自己准备的,吃下这么多童男的心肝,白鹿精当然可以由妖精“升华”为神仙了。如果真是这样,当初白面狐狸成为比丘国国王的宠妃,完全是为了爱人白鹿精的前途和理想而献“身”,大有“舍生取义”的义女风范,堪比历史和传说中所有的至情女子,如王宝钏、白蛇娘子、孟姜女、绿珠等等诸人。
当年貂蝉为了报答和成全王允而献身于董卓和吕布;西施为了成全范蠡,而成为吴王阖闾的爱妃,最终导致吴国覆灭。这些都与白面狐狸的义举是一样的,虽有损于贞节,但亦不愧为大情大爱和至情至爱。具有一种毁灭性的悲剧美。
如果白面狐狸不是“妖精”,而是“女人”,那么她这种为成全情人而献“身”的行为,是否可以给予更大的谅解呢?不会的,这位“美后”(白面狐狸在比丘国的“称号”)必定如历史上所有害人精一样,成为国破家亡、“此恨绵绵无绝期”的绝对女主角。但只要稍微体谅些许,就会发现,即便只是从人类生命的精彩程度来看,这些“遗臭万年”的女主角,都会在后人的解读中,洗去身上的污秽,散发一种迷人的香味。
如果恰巧后来的解读者正好是具有林黛玉和贾宝玉气质的人物,那么这些过往的女主角会骤然跳出她们所深陷的“道义”粪坑,史无前例地焕发人间奇香,或“暖香”,或“冷香”,成为香奈儿香水的广告代言人。每当我们在说到这些女主角时,大都冠之以“尤物”、“妖精”和“害人精”等称号,但说的人嘴边留油,听的人心中留香。
可以负责任地说,她们活的比一般人精彩,在“我选择我喜欢”的这条道路上走的梨花带雨,同时遭到同路人和后来人的羡慕嫉妒恨。正如罗大佑《滚滚红尘》的歌词:“至今世间仍有隐约的耳语跟随我俩的传说,滚滚红尘里有隐约的耳语跟随我俩的传说”。对于“妖精”们来说,这两句歌词应该改为:至今世间仍有隐约的风流跟随她们的传说,滚滚红尘里有隐约的风流打动后人的传说。
有时候,我完全不知该如何界定“美后”到底是“人”还是“妖”。连作者吴承恩在写这个故事的时候,恐怕都已分辨不清楚美后到底是“人”还是“妖”。似乎刚开始,基于吴承恩对女妖情感的忽视和脸谱化的表述,使得“美后”极具“女妖”的特质,给读者的感觉就是一个西游上的妲己——《封神演义》中更为闻名的一只狐狸精。但后来,当孙悟空联合猪八戒打死“美后”之后,已被寿星制服的“国丈”白鹿精,在“美后”的尸体——一只死狐狸——面前,尤有不忍之时,我们似乎看到的不是妖怪,而是真实的人了。
奇怪的是,死后的国丈和美后都不再有人形,而是真真切切的一只鹿和一只狐狸,可我们读者看到的是人,是人的死亡、悲伤、信念与爱。吴承恩本没有蒲松龄那种“鬼狐情怀”,当然也不能苛求他把孙悟空写成宁采臣。他的孙悟空只不过是加强版的燕赤霞而已。
唯一有可能成为宁采臣的是唐僧,但他不是普通的白面书生,而是有着重要政治任务的取经者和外交使者,所以他成不了宁采臣。
有时候,西游记的作者只是一不小心,才把女妖写成了女人,他往往是在不经意之间就把笔调拉回了人间。从这个方面来看,志怪小说根本就不可能写“妖魔鬼怪”,一切“妖魔鬼怪”都是人性和人心的妖魔鬼怪。
不管白面狐狸是妖精还是人,她都获得了两个男人的真爱。她无疑是幸福的。而且,她还为了旧情人作出了惊天壮举,牺牲了生命,堪称爱的烈士。比较一下西游上的其他女妖,我们发现,只要是爱上唐僧的,如蝎子精、老鼠精、玉兔精等,既无法获得真爱,又死于非命,何其不幸矣。那些根本就没有爱情的,如蜘蛛精等,作为女人,她们顶多就是把自己的裸体给唐僧、悟空、八戒等人看了一把,其人生是不完整的,是苍白无味的。
剩下的那些女妖中,还算对得起妖精这个美丽称呼的女子就是铁扇公主和玉面狐狸,她们两个作为牛魔王的一妻一妾,虽争风吃醋,但总算爱对了男人,牛魔王至少全身心地爱过她们,最后为保护她们,老牛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作为男人,他是好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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