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年没读博尔赫斯了。上世纪八十年代刚接触到这位阿根廷作家时，基本可以用欣喜若狂来形容。后来嘛，觉得读小说没啥意思，就把这类书都撂一边了，当然也包括这老头儿。

　　国内作家圈里流行的说法是，没写过大部头的就不算真正意义的小说家，嘿，这里就有一位现成的，只对小文章有兴趣却成了大气候。关于他对中国作家的影响可以洋洋洒洒写一本书了，基本上八十年代出道的那些先锋派，在叙述方式和语气上或多或少都能找到博尔赫斯的影子。当然是鬼影，因为这位并不那么好学，他这辈子的时光差不多都是在图书馆里度过的，这换了谁也受不了，太寂寞了。国内文坛曾经把“生活”的地位抬得很高，似乎谁要不曾经是个倒霉蛋，就没有足够的积累去写小说。这傻逼观点不知当下是否还流行？总之每次读到博尔赫斯，我就要恶意地笑一笑。想像力啊想像力，亲。

　　好了，今天弄首他的诗上来吧。其实他的诗和小说一样，都是在花园、街道之类的意象上设置内心。我当年读过他的作品后，对那个叫阿根廷的国家颇向往之，就是想去看看到处都有交叉小径的花园的国度是个啥样。还有一次我找来两面镜子，想体会一下老博笔下的相对镜子产生的无穷复制的那种感觉。（老博有趣地意识到，两面相对的镜子和性交具有同样本质，都能快速地制造人口。）当然，这是我二十来岁时喜欢干的事。现在我对镜子没这么好奇了。它的空间感太大，走进去就无法再出来。所以博尔赫斯觉得那其实是一座暴力迷宫。儿童不宜啊，亲。

　　这首诗叫《蒙得维的亚》，我觉得和他的小说一样有意思。

　　我滑下你的暮色如厌倦滑下一道斜坡的虔诚。

　　年轻的夜晚像你屋顶平台上的一片翅膀。

　　你是我们曾经有的布宜诺斯艾利斯，那座随着岁月悄悄溜走的城市。

　　你是我们的，节日的，像水中倒映的星星。

　　时间中虚假的门，你的街道朝向更轻柔的往昔。

　　黎明之光，它送出的早晨向我们走来，越过甘甜的褐色海水

　　在照亮我的百叶窗之前，你低低的日色已赐福于你的花园。

　　被听成了一首诗的城市。

　　拥有庭院之光的街道

　　解读这首诗的意义不大。反正我相信美文不可译，如果就从这字面来看，我自个儿也能写得比它更好。但我还是虔诚地相信它其实比我们看到的要好得多。我要说的是，我们不妨来作个游戏，比如将你所居住的那个城市替换掉里面的“布宜诺斯艾利斯”，会感觉到怎样一种诗意？

　　“你是我们曾经有的老北京，那座随着岁月悄悄溜走的城市……”

　　“老上海”、“老广州”、“老哈尔滨”、“老桂林”

　　靠！没有一点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