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扣”也好,“钮扣”也罢,说的都是衣服上的扣子。长期以来,这两种用法纠缠不清。老舍在《四世同堂》里用的是金字旁的“钮”:“瑞宣淡淡的一笑,随手又系上了个钮扣”;邓友梅在《那五》中用的是绞丝旁的“纽”:“除去会看病,连钉个纽扣也钉不上去。”《人民日报》多次载文谈环境保护,说一个扣子大小的电池,“可使600吨水受到污染”。同样是这家报纸,同样是这种电池,前面一篇文章用的是“钮扣电池”,后面一篇文章用的是“纽扣电池”。面对着类似的尴尬,国家语委启动了异形词整理工程。专家告诉我们:“纽扣”和“钮扣”是一组全等异形词,从词频统计来看,“纽扣”为55,“钮扣”为10,根据通用性的原则,应以“纽扣”为推荐词形。 至此,“纽扣”和“钮扣”一段公案,总算尘埃落定;然而,“纽”和“钮”的混用现象,却并未就此画上句号。 “纽”“钮”二字,右边都是一个“丑”字。此“丑”不是子丑寅卯的“丑”,更不是妍媸美丑的“丑”,而是“扭”字最初的写法。从甲骨文的字形来看,像一只手紧抓一样东西,表示揪住不放的意思。“纽”“钮”都是这个“丑”字的加旁分化字,难怪音相同而义相近,可构成一组又一组异形词。 且让我们一起来梳理一下: 纽,《说文解字》上说:“系也,一曰结而可解。从糸,丑声。”可见,它本是一个动词,义为系束,或打活结。隋唐时代的文字学家颜师古说:“凡结之可解者曰纽。”系束、打结自然和绳子有关,故其字为绞丝旁。由系束又引申出连结义,《陶庵梦忆》中有这样一段文字:“二湖连络如环,中亘一堤,小桥纽之。”这座小桥便发挥了连结的作用。进一步引申,凡器物上供提起或系挂的物体,皆可称之为纽,如《淮南子·说林训》:“龟纽之玺,贤者以为佩。” 钮,《说文解字》上说:“印鼻也。从金,丑声。”所谓“印鼻”,即印章的顶端部分,因隆起似鼻,故以鼻名之。古代官印,除我们熟悉的玉石外,多用金、银、铜制成,“钮”字从金便反映了材质特点。印鼻上面的雕饰丰富多样,但官印多为龙、螭、驼、马之类,它们不仅是装饰物,也是官阶高低的象征,代表着大小不同的权力。印钮可以把持,拴上绳子可以提系,由此引申可指器物的突起可供握持的部分,故前面说到的“龟纽”也可写作“龟钮”。 纽、钮二字,就这样一路走来,越走越近,后来多有相通之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难解难分。为了厘清两者的关系,我们不妨让它们回到原点:纽,系也,凡是以“系”为特征的词,应以“纽”为首选。纽子、纽扣、纽襻自不必说,纽结、纽带、秤纽也应用“纽”,事物连结的中心部位枢纽,同样应该用“纽”。钮者,印鼻也,俗称印把子,以可供把控为特征,凡是形态上可供把控或在功能上和操作相关,应以“钮”为首选。印钮自不必说,门钮、锁钮也应用钮。现代生活中常见的按钮、电钮、旋钮之类,无不是操作、控制、调节的关键部位,无疑也在用“钮”之列。 如此梳理一下,“纽”“钮”二字或可不再扭着不放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