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随着一首名为《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的诗在网络“病毒般蔓延”后,余秀华火了。这个湖北钟祥市石排镇横店村的农妇,生于1976年,出生时因倒产缺氧造成先天性脑瘫,这让她走路不稳、手发抖、说话口吃。数十家媒体来到余秀华家中,她一一笑脸相迎。她喜欢讲述诗的一切,对各类身份标签又强调着反感。多家出版商打来电话,要给她的诗出书,她答应了两家。未来,她盘算着再多走些地方,再多读些书,碰到自己有感触的东西,就一一记下。她在博客中回应突然的走红称,自己的身份顺序应是女人,农民,诗人。“但是如果你们在读我诗歌的时候,忘记问我所有的身份,我必将尊重你。” (据1月19日《重庆晚报》) 一位名叫余秀华的女诗人火了,似乎莫名其妙,却是水到渠成。继诗坛乌青体、梨花体、羊羔体之后,创造出秀华体的余秀华,似乎才是一位真正受到绝大多数读者喜欢的诗人。各种赞不绝口,各种点赞转发,各种意犹未尽。一名诗人走红,总有她的理由,比如说同情论,上海译文出版社副社长赵武平认为,身体患疾为余秀华的创作加上了同情分;比如劣中见优论,诗人沈浩波认为,比起轻浮的乌青体来,(秀华体)总还算不上丢人败兴。 当然,更多的人谈论诗作本身。2014年《诗刊》9月号,重点推荐了余秀华的诗,编辑刘年说:“她的诗,放在中国女诗人的诗歌中,就像把杀人犯放在一群大家闺秀里一样醒目——别人都穿戴整齐、涂着脂粉、喷着香水,白纸黑字,闻不出一点汗味,唯独她烟熏火燎、泥沙俱下,字与字之间,还有明显的血污。”这话确有道理,余秀华的诗不揉不腻不造作,其“文字像饱壮的谷粒一样,充满重量和力量”。 我也喜欢余秀华的诗,但不愿意贴标签,比如将她比作艾米丽·迪金森——美国传奇诗人,一位具有世界级声望的诗人。而余秀华本身也不愿意被贴上各种标签,她说过,“一些人问我,我的理想是什么?我说:好好过日子,好好写诗歌。我希望我写出的诗歌只是余秀华的,而不是脑瘫者余秀华,或者农民余秀华的。” 余秀华的诗歌,谈不上摧枯拉朽式的优秀,也并无多么炉火纯青的艺术高度,但她的诗歌有气息、有气象,特别容易打动人。这是因为,她激活了我们曾有的生活体验,唤醒了我们对疼痛的想象、对记忆的复苏,甚至再度让我们陷入湿漉漉的情感沼泽,在沼泽里我们虽有挣扎,但甘愿不能自拔,任肢体挥舞,任情感奔突,任想象放飞…… 有句话说得好,“最美的不是下雨天,而是与你一起曾躲过雨的屋檐。”读余秀华的诗,正有此感,她诗中所描写的景象,所述说的情感,让我们在孤独的都市,“看”到了炊烟,听到了乳名被叫喊,或者点燃了枯寂很久的味蕾。唯有回到故乡,才能一解乡愁;而读余秀华的诗,我们的乡愁似乎更浓了,又似乎土崩瓦解了,这正是余秀华诗歌的魅力所在,她表达了我们想表达的。 实际上,我们越孤独,越在粗粝的城市生活里寻找归属,越希图活得庄重,活得自尊,就会越喜欢余秀华,这种喜欢超越了同情,超越了居高临下,而是因为找到了知音,越读越觉得惺惺相惜,因为在读的过程中,我们看到了自己的阴影,曾有的艰辛,向往着生命的本真,呼喊着安宁的生活。因此,余秀华的每个文字都犹如子弹,彻底洞穿了我们的防线,以至于读下去我们完全放下了戒备,从接纳到喜欢,从喜欢到唏嘘。 读余秀华的诗,我们也许会想到着有《一个人的村庄》的散文家刘亮程,以及阿尔泰女作家李娟,他们如此接地气,以至于他们就是土地的一部分。余秀华亦是。余秀华本身就是农民,就是生活。她的脚印始终钉在农村上,几乎从未离开过农村,她已成为农村的一部分;虽是脑瘫,却最知痛觉痒,高于一般农民的文化程度(读到高二),又有表达冲动,据报道,脑瘫并没有对余秀华的智商造成损害,她下得一手好象棋,还是湖北省象棋队的队员。由此可以说,诗人能够诞生,绝非全无来由。 余秀华活得很平凡,也很真实,不端不装,才能通达。据悉,余秀华的脾气易怒,她的父母早年在村里的路边帮她盘下一间杂货店,但是余秀华却对买东西的人都会爱理不理。现在,杂货店也关了门。她自称“好战分子”,有时在网上遇到一些不公平的事,就会跟别人骂战。如今,在万众聚焦时她不改本分,自称“姑奶奶只是写自己的诗歌,在我力所能及范围里,尽量写好。呵呵,幸好这样的风刮不了多久。”坦诚,可爱,又有着非同一般的定力。 诗人,就应该活得自我些、洒脱些,就应该活得通透些、尽兴些。别用太美、太俗、太铺张的标签打扰余秀华,她不需要。如果想继续读到她更多的诗歌,也许让她安静创作才是最该做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