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体称《你高兴就好》是“献给所有年轻人的小说”,我觉得并不准确。因为这书不同于普通意义上的青春文学。它比传统意义上的纯文学好看一百倍,但比普通意义上的青春文学又厚重一百倍。 严格来讲,《你高兴就好》包含了六个中短篇小说——尽管版权页写的是长篇小说。 其中第一篇《你高兴就好》,和第二篇《恋爱口诀》以及第三篇《夺命私奔》是一个类别,都是中篇,而且都是讲爱情、婚恋、职场的中篇。但是这前三篇的故事又不一样。 《你高兴就好》看着像一个喜剧,塑造的男一号苏磊,在北上广深这样的大都市里,很具代表性,这哥们在一线城市大学毕业后,混迹于深圳和北京,生性风流多情,虽然急着找对象,但并不急着结婚,换了众多莺歌燕舞但风格迥异的女友后,苏磊“受虐”于女上司麦蕾成瘾,在各种潜规则出没的职场里,居然和麦蕾搞到了一起,当真爱萌生后,又因为“不存钱”的经济原因和麦蕾分手……最后阴错阳差,跟好哥们的前妻、大学时的女神康河“旧情复燃”,正要结婚时,因为年少风流埋下的“定时炸弹”突然爆发,结局令人哭笑不得。 你高兴就好,浓得化不开的暧昧背后,是一种反讽,是一种自嘲,更是一种苍凉的无奈。 《恋爱口诀》里的毕云涛名字和“避孕套”谐音,一定是从小被同学玩玩笑开到大的那种。但是这位大龄理工男和《你高兴就好》里的苏磊是现实职场中截然相反的两类人。苏磊恨不得什么女孩都能追上。毕云涛则“重赏”之下都不会追女孩,虽然有苟起这样的撩妹高手贡献的“恋爱口诀”,但直到最后,他都没有靠这口诀追到女孩。 这就像练武,任何武功秘笈,要练好的前提都在于自己的悟性。小说中对人性的讽刺充满温情,并不尖酸,但对现代教育对人性本能的束缚也有一种若隐若现的讽刺。 《夺命私奔》写的是私奔,同样充满了讽刺。讽刺的不仅仅是富裕但市侩的北京人与贫穷但勤奋的外地人之间的矛盾冲突,更讽刺了特定时代背景下不合理的户籍制度造成的悲剧。对西域风光和新疆风土人情的白描是这个小说的亮点之一。患难与共的友情也是小说吸引的必不可少一环。令人意外的是,小说的最后,作者还借小说人物之口,讽刺了闭塞山村里农民们的幼稚与轻信。或许这也算是一种平衡。由此可见,作者虽然出身于农村,但对市民与农民并无偏见,而是一视同仁地将其人性进行客观展现并无情剖析。 讽刺,一个都不放过。这也算是一种风格。 我特别感兴趣的是后三篇,《更远的世界》、《悲欢已成灰烬》、《英雄种》,这三篇,篇篇不一样。 《更远的世界》讲的是暗恋与初恋,以及初恋对人一生命运的影响,那种欲说还羞的少年情愫,那种久远的年代里每个人都可能有的情窦初开,那些被风吹散的青春记忆,读来令人怦然心动,兴奋,激动,却又怅然若失。 《悲欢已成灰烬》可能是这本书里最厚重的一篇,讲的是一个关于善和恶的故事,主人公是一名留守儿童。这篇小说我估计山西人,尤其是山西农村人看了会有较大感触。书里很多对山西特有地域和风情的描述。在这本书里,触目惊心的贫困、愚昧、无知,和难以置信的善良、包容、隐忍,达到了和谐的统一。 善与恶,有时很难界定。而谎言与真相,有时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活下去,活好。 最后一篇《英雄种》令人眼镜大跌,因为前面几篇虽然风格迥异,但都是现代小说,没想到最后这篇压轴的小说居然跳跃到了古代。在一个不知何朝何代的年月里,从左国城到长安城,发生了三个兄弟之间的故事,有人说这篇是政治寓言,灌注的是作者浓郁的家国情怀,但我更倾向于把这篇看作是对友情的另类注解。 从来共患难容易同富贵难,而现代社会里,再好的哥们——如果社会地位差距悬殊,又真的能数十年如一日地掏心掏肺相处吗? 全看完后,掩卷深思,除了书里一个个人物鲜活的影子在脑海里若隐若现,更多的是对端木刑天这位作家的重新认知。诚如媒体所说的“五年磨一剑”,端木刑天五年没有出版新书,好像表达欲空前强烈,所以才会在这样一本十多万字的小说集里,塞进去这么多的内容,虽然六篇小说因为一些不关紧要的小细节互相勾连,形成一种“互文”式的呼应,但是,这些小说从风格上来说都是不同的,好比厨师做了一桌菜,川鲁浙闽粤湘徽淮扬,样样都有,好吃是好吃,但一时之间,你能说清楚这位厨师是一位擅长什么菜的大师吗? 不怕作家有野心,就怕作家野心太大。野心太大,可能有两种结果,第一种什么都能玩成,这样的人物少之又少;另一种,就是什么都会玩,但又什么都玩不精。但愿端木属于前种,万一不是呢——那就趁早选一种自己喜欢又擅长的风格,一直玩下去,玩出花儿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