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传统的古典的境遇有所不同,古典里面我是什么样的人?我是以什么样的一种方式存在?但在今天,特别在现在,资讯爆炸的时代,这种多元的时代,每个个体存在方式高度自觉,高度警醒,他进入多层的感受,那个尊严,溢出了的美感、溢出了的舒适没有了,进入了广义的修辞,那么就很难描述,不是那种有尊严的存在、那种幸福的存在、那种舒适的存在,这个不能足以表达时代的状况,有时候那个自我存在意识是有待开掘的,现在很多先锋作品,实际上他不是在搞怪,是在拓展艺术,拓展人的存在之后,人在高度警惕之后,看待时代的方式有了微妙的变化,看起来他是被卷入争斗,博尔赫斯的伟大在于他所有细节都会推入这样一个效果里去,让你知道他的这种局面,他是必须那么做的。然而,作家是不会交待他必须这么做,必须要他自己去体会,这就是我说的博尔赫斯。 在外面 还有一位作家,我给大家谈一下我的看法,就是纳博科夫,我刚才说了很多美国的作家、欧洲的作家,纳博科夫是一位俄罗斯作家,流亡作家,纳博科夫是俄罗斯人,流亡到美国,后来移居到欧洲,流亡作家还有移民作家这两个概念不一样的,又有流亡作家又有移民作家。实际上他是俄罗斯作家,我丝毫不掩盖对俄罗斯民族的敬佩,对俄罗斯的深沉的美学品质,那种审美的高度,俄罗斯民族为人类社会作出的贡献,我相信很多人有同感。今天的俄罗斯艺术,我认为丝毫不影响它曾经的光芒,比如俄罗斯贡献了托尔斯泰,契坷夫,陀斯妥也夫斯基,这三个伟大的作家,但是,纳博科夫更多的体现俄罗斯的思想,俄罗斯的深沉,在流亡到欧美之后所做的一个,我可以称之为一个变态的反应,当然我说的变态是一个文本的变态,他面临的新的冲击,俄罗斯的审美经验,俄罗斯的思想情绪,它不再在广袤的土地上去看待这件事情,他面对新的事情,所以说如果象这样的作品,就有可能在西方,掩盖它的特殊性,包括他有一个小说《玛丽》,还有《文学讲稿》,都非常好,尤其我还想强调一下,《洛丽塔》,胆子很大,一个人对一个年龄很小的女孩伸手,有人总结,一个衰老的欧洲人,一个年轻美国少女,两个洲之间的文明冲击,但实际上,纳博科夫仅仅写了一个人,有可能我们会认为他这个人很坏,但是我觉得他在坏的同时,展现了他真实的过程,俄罗斯有一个非常明显的方面,他在现实主义描写的时候,在表达的时候,他的深沉性,深沉很显著,推进到你面前。 那么流亡作家,我还想说另外一位重要的作家,就是米兰·昆德拉,米兰·昆德拉作为小说家来讲,不是最顶尖的一流的小说家,但往往是这样的,不是一流的小说家,不是最经典的小说,更能看出一些小说的驳杂和丰富。一个好的小说家,他都有很强的写作能力,他有很强的定力,他有很稳定的价值观。但是米兰·昆德拉,他总结他的小说,他自己在干什么事情呢?《生命不能承受之轻》、《玩笑》、《为了告别的聚会》《生活在别处》,米兰·昆德拉他还是非常准确地抓住了小说的特点,从某种角度讲,他可能是比较显著的把那种政治的体会,那种政治方向和个人生活尤其是身体、欲望把这两个东西加入到同一个层面进行叙述,《玩笑》,一句随便说的话会致一个人被流放,这也是可能的,这个可能是直接可能,有存在自觉的,很微妙地卷入一场报复,小说就是这样,你必须要对面对真实。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50、60年代以后,人的存在,真实的存在就是这样,人格也是这样,丈夫可以告发自己的妻子,我觉得这个经验完全真是,这不叫经验,这叫材料,叫事实。但是,象《玩笑》这样的小说,包括《生命不能承受之轻》《生活在别处》,当一个人面临这种政治上的选择,政治上的困境的时候,实际上它伤害的不仅仅是他的立场,不仅是他的价值,不仅是他的需求,这个很重要,如果你有一个政治身份的问题,伤害的不仅仅是他的尊严,还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伤害他内心的感受,伤害到他摸不着看不见的方面,伤害到他孤独的时候,伤害到他一个人躺到床上的感觉,伤害到这样的程度是最大的伤害,最深的伤害。剥夺一个称号、取消一个待遇,关三天牢也不叫伤害,当你一个人站在一片树林前,看到树林不再象树林,看到树不再美,人很差劲,世界很差劲,这是真正的生活的腐败,生活的腐败在这里。那么米兰·昆德拉他的作品,实际上是写的这样一种腐败的流亡的主题,这样的主题实际上是什么,他不象我说的其他人那样,还有一点忧伤的,他真正把人推进到欲望当中,当你站在自己的欲望面前,你还能干什么?你还快活吗?你还想干什么?你还自由吗?这种追问、这种描写,是他选取的很重要的一个方面。他们解决他们存在的困境,解决他们绝望的压力,实际上当这个绝望和压力,往往在解决当中,恰恰整个欲望被分解,这个欲望本身,这个希望本身,然而当你取消了这个问题,当你解决了这个问题,这东西还存在。 在《为了告别的聚会》里面,小说讲得特别好,我们都有鞭笞、指责、批评,那些压制伤害别人的那些坏蛋的权利,但我们有没有想过,当我们自己坐在那个位置上,当我们互换角色,往往会更可恶、更嚣张、更不是东西,更引起愤怒、更坏,这更大地提出一种可能,任何外观的制度、体制,甚至是语言形态,它只是浸入了你的肌体、浸入了个体,激发你的恶,激发了人心向恶,激发了这种品质的衰败,激发了扩展增长,使人变坏,最重要的是人本身,正因为这样,他准确地描述了。同时,如果你回顾一下巴尔扎克的作品,我们会替他惋惜,惋惜什么呢?现在社会更加复杂,际遇更加难以琢磨难以把握,文学的难度在增长。权威的作品会越来越少,表现恶,不那么美好、不那么神秘,那些体现异端,那些表现焦虑,体现分裂,反对象征,只追求表达需求的作品可能存在,经典作品,在当今面临前所未有的压力。谢谢大家!(以上为陈家桥在中国现代文学馆所作的报告,根据录音整理,为了保留讲话内容的全部,所有口语未做调整,予以保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