碑学巨擘孙伯翔:正大气象凝笔端
时间:2012-03-08 23:35来源: 作者: 杜仲华 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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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誉为碑学巨擘、魏书大家,是继赵之谦、康有为之后又一位写碑集大成者。他成功破解了北碑书法笔法的千古之谜,使湮没千载的北碑书法艺术重放异彩。他重学养、轻名利,谦和豁达,为人为艺,均呈现着一种正大气象 孙伯翔:正大气象凝笔端 他是一位德高望重
他被誉为碑学巨擘、魏书大家,是继赵之谦、康有为之后又一位写碑集大成者。他成功破解了北碑书法笔法的千古之谜,使湮没千载的北碑书法艺术重放异彩。他重学养、轻名利,谦和豁达,为人为艺,均呈现着一种正大气象——
孙伯翔:正大气象凝笔端
他是一位德高望重却又平易谦和的古稀长者,思维敏捷,头脑睿智,性格刚直,与其笔下的书法一样,呈现着一种正大气象。
“半瞽半聩拄杖行,缺牙少齿语不清。若得糊涂亦天赐,唯有伏案泾渭明。”这四句聊以自嘲的俚语,恰恰勾勒出老人以书法为终身伴侣的超脱襟怀,以及当下的生存状态。
孙伯翔,被誉为碑学巨擘、魏书大家,是继邓石如、赵之谦、康有为、于右任之后又一位写碑集大成者。他成功破解了北碑书法笔法的千古之谜,使湮没千载的北碑书法艺术在当代中国书坛重放异彩。他的人生道路艰辛坎坷,历经磨难却矢志不渝,潜心砚耕,临池不辍,从师法经典、师法造化中不倦探索,自成风貌。他重学养、轻名利,为人谦和豁达,堪称一位有思想有操守沉静纯粹的书法艺术家。
早春的一个上午,本报记者如约来到天津市南开区一处高雅幽静的住宅小区,采访了这位仰慕已久的书坛大家。于是,在阳光明媚充满书卷气的客厅里,便不时响起老人爽朗的笑声和侃侃谈话声。而他的公子和几位得意门生亦参与其中,使采访气氛颇为活跃。
酷爱·勤奋
“书艺之道,以勤奋为主,而勤奋的前题是酷爱。”
这是孙伯翔常对学生讲的一句话,也是他的切身体会。1934年,孙伯翔出生于天津武清县一个殷实的农民家庭,祖上虽非书香门第,却也略通文墨。五六岁时,父亲便督促他学习书法,培养兴趣。上私塾后,更是上午念书,下午临帖,从《百家姓》、《三字经》到《中庸》《大学》,通通临了一遍,严格到连上厕所都要先生批准,一个个犹如笼中之鸟,循规蹈矩;却在练习书法的同时,打下扎实的传统文化根基。这个习惯也带到家里。晚上,他趴在炕上用手指舔着唾沫,在光溜溜的炕沿上练字;累了,又仰面朝天,在自己的肚皮上勾勾画画……到十月寒秋,玻璃遇冷结霜,朦朦胧胧的,见湿也不化,他便在上面写个字、画只小鸡,陶陶然自得其乐。少年孙伯翔对书法酷爱,简直到了如痴如醉的地步。
在孙伯翔看来,一个人的成功,主客观条件缺一不可,“先天必有,后天必补”。天赋,是父母给的;方法,是老师(包括古人)传授的;勤奋,却要靠自己。
“客观上我已无任何优势,土改划分成分,我家被划为富农,参军、入党、上大学,都受到限制。上世纪50年代我到天津找工作,进了南开区服务公司。当时心气特别高,就看入党好,当干部好,领导也给了我入党申请表,不料却石沉大海。但领导还是给了我出路:一,搞宣传;二,写材料;三,管仓库。宣传,当年运动不断,展览不断,我的特长用上了;仓库,则是我读书写字的好地方。后来恩师孙其峰语重心长地告诫我:在服务公司的这二十年不能忘,正是这段经历孕育和成就了你!要知道,仇英、任伯年、齐白石、李苦禅,这些大书画家无不是平民出身,一介布衣,所以完全没必要妄自菲薄。后来,我遇到了人生中的贵人、天津市农场局魏局长,他以超前的文化眼光成立了农场局书画院,聘请我当了画院的主任,这是我一生当过的最大的官。从此我的好运来了,如鱼得水,成为我最春风得意、艺术上进步最大的时期。”
潜心砚耕,临池不辍,孙伯翔多年来研习书法用过的宣纸累积起来,足足可以装满两个卡车!而他著名的“子弹论”,更是对其勤勉奋发精神的最好注脚。
有一年,孙伯翔到沈阳军区书法班讲课,参观战士们打靶时,他问陪同的军长:“真准,你们怎么培养出来的?”军长微微一笑道:“只有两个条件:一是看好苗子,二是把成箱的子弹供给他。”军长的话使孙伯翔大受启发,联想到吴冠中所说,书画家要有一双鹰隼的眼睛、“飞刀华”的手和遥感天线般的头脑,从而提出一个“子弹论”:战士打靶要稳准狠,书家写字要嘎崩脆;神枪手是用子弹堆出来的,好书家是用宣纸堆出来的。要用最聪明的头脑,从最笨处下功夫。
溯本·求源
做为一位享誉海内的书法大家,您为何偏爱魏碑,并从魏碑入手,形成自己独特的书法风貌呢?
“还是酷爱,酷爱中有偏爱,”听到记者的提问,孙老从容道来,“我学书法,原来也是始自唐楷。从七八岁到三十多岁,一直学唐楷,颜、柳、欧都临过,尤喜颜真卿的庄重气势和铮铮风骨。但唐楷在历史上已上升到圭臬和楷模,负面影响就是桎梏,后人不敢越雷池一步了。为何后来爱上魏碑了呢?我写过这样一付对联:‘良马多从野马出,烈性缘自血性来’,魏碑就有一种野性之美。‘大风起兮云飞扬’,与李杜的诗绝然不同;论诗,李杜最高,论气魄,比不上刘邦。你信吗?魏碑就是外来文化嫁给了汉文化,是‘夷变夏,复归于夏的产物’。做为鲜卑族的拓拔氏,魏孝文帝是位开明皇帝,他从游牧部落入主中原,意识到若想统治中原,必须附会于中原文化,故而恢复汉制,任用汉人为官,鼓励鲜卑人与汉人通婚,改拓拔氏为元氏,使少数民族文化与汉文化的融合,衍生出一种粗犷雄奇、刚强威武之状的字体,这就是魏碑……”
来津后,孙伯翔听说王学仲先生是倡导碑体的,便到天津大学登门拜访。王学仲看了他的字,问了他一些问题,建议他临《始平公造像记》。其后,孙伯翔又两度登门,颇得王学仲赏识,从此与老师结缘,成为入门弟子。
关于“源”于“流”的关系,孙伯翔主张学魏碑要从源头学。因为魏碑在历史上不为以儒家思想为主流的正统观念所接纳,一直到清代中晚期,赵之谦、康有为等大家倡导北碑,并自立门户,才结束了魏碑千年落魄的局面。但他们毕竟是“流”不是“源”,所以要从源头上学。
“年轻时,他看到了那一丝丝光亮,便以过人的洞察力和远见卓识,执著地探索着碑学的堂奥,一直在争议中、有是时甚至是否定中顽强坚持,终于叩开了碑学宝藏的一扇大门。”孙伯翔的得意弟子们如是说。
探索·破解
如何从源头上追溯?孙伯翔笑答:“如果把魏碑比作一座矿藏,我就是个掘矿人。我发现了它,挤开一扇门偷偷钻进去,采挖不止,然后将采到的矿石通过你的睿智和灵气,冶炼成自己的产品。还有,随着年龄的增长,除了魏碑外,上溯篆隶,下开行草,均要涉猎。我认为在艺术中性情是第一位的,功力或技术是第二位的。但性情必须与功力附体。
那么,孙伯翔如何从北碑的矿藏中,冶炼出自己的一家风貌呢?
对此,孙伯翔的弟子王树秋从师从老师三十载的切身感受中,做了如下评价和解读:
首先,孙先生对当代碑学的最大贡献,即解决了魏碑最核心的问题:笔法,确定了一套科学的书写魏碑的方法。
书家皆知,魏碑的笔法,龙门、摩崖、碑碣、墓志,各成体系;而孙先生独创的笔法,则对当今学习魏碑的学生极具普及意义。清代两位碑学大家赵之谦和康有为的研究,是从文化层面切入,孙先生则是从碑学的本体上切入的。赵、康的倡导将碑学提高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极具学术性;而孙先生从实践上解决了魏碑的笔法问题,破解了魏碑笔法的千古之谜。
其次,孙先生还保持了魏碑笔法的纯正性。纯,一方面体现在他直接获取了魏碑笔法之“源”,另一方面,他又是一位集大成者,不仅精通北碑,又广泛涉猎了碑学中的四种制式——造像、摩崖、碑碣、墓志,是对魏碑的一个全面和立体的观照,从而真正打开了北碑之门。
孙伯翔对碑学的贡献得到了业界的广泛认同。书法学者石开认为:“北碑技法,到孙伯翔先生这里告一段落。”王镛则称:“当今以魏入行者,孙先生一人耳。”孙先生的公子孙建中表示,说老人家丰碑也好,奇峰也好,旗帜也好,都是一种称誉,我认为至少老人家是一块基石,为后学者铺设了一段道路,这是没有疑义的。
正大·清凉
对社会转型期人心浮躁、艺术商品化和“大师”满天飞的现状,孙伯翔颇感不满和无奈:“外面的风呀雨呀花呀叶呀也看也听,过目即忘,过耳不闻,因为外面的事你管不了,管好你自己行不行?关键是耕好自己这半亩地。我相信还有甘于寂寞的有识之士,非一生寂寞,寂寞之后也会找到快乐。而最大的快乐就是兴趣和信仰,陪伴我们一生。”孙伯翔说他非常敬重已故书画家梁崎,认为他的艺术少人可及却时运不佳,又太过刚直甚至有些迂腐,其生前的凄凉境遇令人叹息。所以他主张在当今时代要适当圆融、变通,从“刚直”到“温润”,最高境界是“清凉”,为人为艺皆是如此。这是他一生的追求和感悟。
那么,您心目中的大师什么样呢?
“什么是真正的大师?我想,一是人要正,字也要正。我写的是正大气象,写天写地写中华民族。我从七岁学书,至今年近八旬,从酷爱到兴趣,从兴趣上升到追求,再上升到事业,以为安身立命之本。现在老伴没了,我要以它为伴,以它为终。”
孙伯翔说,在艺术上也有几个步骤——
一是“稳”,正襟危坐,心无旁骛。二是“正”。不论行草隶篆,首先得讲究“正”,做人做艺都如此。三是“重”。注重点线之间的变化起伏、矛盾关系,“万象皆点线,无处不方圆”,点线就是书法的生命,要达以到95%的含金量,如“大珠小珠落玉盘”,握在掌心一撒手,要掷地有声,如金属一般清脆响亮。四是“动”。这是艺术家生命力的象征,要动起来,会说话,有韵律,上升到这一高度,字才能写好,才称得上与经典结合,与造化结合。五是“温润”。“都知我写魏碑,评价我‘刀砍斧劈’,这一点我做到了。也许是年龄到了,阅历到了,我以为应该从‘刚烈’到‘温润’,再往后就是‘清凉’了,这就是最高境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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