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凡在历史上,反对改革的人,是比较招人恨的。但在北宋,苏东坡是个例外。他是个公认的保守派,但这个保守派不招人恨,甚至口碑比改革派还要好。这是为什么?
众所周知,苏东坡赶上了北宋改革时代。改革的总设计师就是他的师兄——同出欧阳修师门的时任宰相王安石。与同学同道为官,且同学又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对于此时仅为大理评事七品官的苏东坡来说,一旦相应同学的改革召唤、结为同党,那么则意味着十分光明的前程。
基于利益和感情出发,许多人觉得苏轼应该站在新党一派,但是对秉性正直的苏轼而言,利益和感情不能取代政见。在社会危机已降临的北宋中期,在改革问题上,无疑王安石是激进的,苏东坡是保守的。
从出发点看,以“重新分配财富”和“整军”为中心的王安石“熙宁变法”无疑是进步的,客观上会起到减轻土豪对农民的压迫、释放生产力,以及“军民一体”作用,如果改革成功,北宋一定富国强兵,女真人日后还能不能灭掉它还是两说。
可以说,王安石变法,经是好经,但为什么最终失败和在历史上颇多争议?
问题出在两点,1、改革者代表谁的利益;2、具体执行和执行人的动机。
什么是改革?一言以蔽之,曰:利益再分配。反对变法的苏东坡确是代表了一部分地主土豪的利益,但以富国强兵为目标的王安石变法者,也未必就天然代表了广大北宋人民的根本利益。
“知其愚不适时,难以追陪新进;察其老不生事,或能收养小民”。苏东坡这段遭贬官后的陈情,道出了他与王安石的根本分歧。
利用改革、打着改革旗号、提高一己之位,谋求一己之私,这是苏东坡与王安石分歧的主要原因。因为用人不当,改革沦为一些官场小人强取豪夺的工具。这是王安石变法最受诟病的要害。
且不论王安石与苏东坡,谁更多为广大农民的根本利益着想,但单论改革的用人及其带来的异化上,起码苏东坡是清醒的,王安石是当局者迷。新党小人群的反复无常趁火打劫已说明了这一切。
在识人上,苏东坡比王安石看得远看得透。在新党日盛、党首王安石做当朝宰相最风光的时候,身边聚集了一群趋炎附势的小人。王安石并不清楚,巴结他的这些人不是对新法情有独钟,而只认准新贵。其中,以吕惠卿最为代表性。这个王安石视为得力助手的人,在关键时刻出卖了王安石。
吕惠卿是福建人,善于投机钻营,王安石看重他,做了他的恩师,将他从一个小县官提携至宰辅的高位。当恩师权倾朝野时,吕是“护法善神”。但王安石罢相后,吕惠卿反戈一击,不论新法同僚或元老旧党,凡不合意的一概排斥打击,同时用人唯亲,重用自己的胞弟,以实施新法之名大肆搜刮聚敛。
王安石视吕惠卿为改革最得力的助手,而苏东坡不看好吕惠卿。在评价吕惠卿时,苏东坡说:“始于知己,共为欺君,喜则摩足以相欢,怒则反目以相噬。”诚哉斯言。骨子里王安石也还是喜欢奴才的,而苏东坡却把奴才与人才能够厘清。
北宋中期,繁荣的文官制度造就了“旷古三大才子”的问世,改革家王安石,大学者司马光,大文豪苏东坡。围绕“熙宁变法”,他们政见不一,甚至成为政敌。但历史对这三人的评价,没有一个贴上“反面人物”标签。
这是对“旷古三大才子”的政治品质肯定,也是苏东坡虽为保守派但并不遭人唾弃的原因。在改革问题上,他虽然代表了一部分地主阶级的诉求,但并未完全从个人利益出发,更多时是从“改革变异”和“民生”考虑问题。任何改革既是利益再分配,那么就有受益的,也有受损的,公平的改革就像公正的法律,会照顾到各个阶层的合法权益,从而鼓励全民创造,共享成果,公平获利。
就此,你可以说保守派苏东坡“一肚皮不合时宜”,但比起吕惠卿之流的改革家,他的政治品质确是后者难以企及。只有具备优秀的政治品质的政治家,也才配享“天降大任”、不负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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