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小雨：前两次转型将南周带向一个新的高度，第三次转型是倍受争议，因为大家都认为南周，现在横向对比的话，相对大多数媒体而言是有看头，但是纵向对比，对老南周而言，就少了一些风骨。您怎么看？

　　鄢烈山：那也没有办法。现在是南周最艰难的时候，30年以来南方报业办报环境最艰难的时候。

　　14、《南方周末》要复兴不太可能

　　妖小雨：您觉得南周复兴有没有可能，还达到90年代中期您刚刚进南周时的顶峰？

　　鄢烈山：不太可能，时代也不同，那个时候没有互联网。现在报纸杂志也多，市场不同了，没有特别独家的东西，不太可能做到那个时候的影响。枪打出头鸟，现在被盯上了。

　　妖小雨：每年都会有来自全国各地的新闻人来到南方大院，每年也有很多人离开南方大院，南方大院这个铁打的营是如何将南方精神薪火相传的？很多人就算离开南方报业，都会认为自己骨子里流着南方的血。

　　鄢烈山：但愿以后还会这样，现在很危险。因为这个东西也不是谁刻意追求能成的，它是有一种共同的理念。那些编辑记者，他们是冲着新闻理念来的。然后，干了几年以后，有更好的平台，一般都是去更有影响力的网站，或去报纸杂志当主编什么的，很正常，因为这个大院上升的空间就这么多。所以他们有这么一段，是挺好的事情。对中国的传媒也是好事。但是以后还会不会是这样，难说。

　　妖小雨：上个月新快报总编和东方早报社长均因新闻报道被离职，您在南周也曾遭“真理部”的“清洗”，您怎样看媒体的舆论监督环境？

　　鄢烈山：报纸的环境可能就是这样的，时紧时松，总要有人做出牺牲嘛。就我个人经历来讲：1996年到1998年秋，在南周写《纵横谈》评论专栏，红火过，是我职业生涯的高峰期；随后遭压制，98年冬奉有关主管部门之命，不讲任何理由不下文件撤了我的编委职务，要把我调离南周——从那时到2004年中国作协给我全国第三届鲁迅文学奖，其间6年，我都是“潜伏”在南周，先后化名“刘友德”、“柳雨灯”做底层的版面编辑，化名刘友德、董云龙、张明来等写文章。有风有雨有彩虹，我还是我。没有过不完的冬天。至于你说的他们被离职，具体事件我不是很清楚，因为那几天我正在贵州山区里。有一些事情是很复杂的，中国的事情，永远不要停留在理论阶段，以为只是观念问题。现在很多问题都是利益纠结，各种权力分配利益分配，把多种因素考虑进去。我从外部来猜想，可能就是社长、总编辑本来不合，找了一个理由平调，外面把这个事情看得很严重，可能只是内部权力的斗争。大的环境，肯定是管得越来越严了，“斯巴达”嘛。大的环境，小的环境，可能都要考虑进去，具体分析。

　　15、《白纸黑字》与老六的《读库》不同

　　妖小雨：我们接下来聊下您主编的《白纸黑字》，采用的这种私人写史的方式记录和还原历史，有什么意义？

　　鄢烈山：《白纸黑字》跟一般的非虚构和民间写史不同。所谓“民间写史”是相对于官方写史来讲的。但那你说班固，是不是民间写史呢？不是。事实上司马迁也是官方的史官，但是他们其实带有很多个人成分，说不清楚，有一些个人写史的东西。〈白纸黑字〉跟〈读库〉是显然不同的。〈读库〉其实是什么文章都有，我这个不光是强调民间立场和个人立场，而且强调是跟个人经历有关，不管是祖宗三代也好，还是自己的亲朋好友也好，要有历史见证价值。不光是民间立场，还有个人“见证”性质，强调这一点。

　　妖小雨：我们知道《白纸黑字》是杂志书（mook），从2006年开始中国就有一批批杂志书起起落落、开办或倒掉，现在办杂志书成了一种潮流，您觉得这算不算出版业的一种复兴？《白纸黑字》在这么多杂志书里面如何脱颖而出？

　　鄢烈山：那谈不上复兴什么的。现在很难说，才出了两期，现在已经被收编了。因为按照管理规定，出杂志书是不允许的。因为每本书都要申请书号，现在就是甘肃读者集团控股，这样书号就不成问题了。因为原来是民间的，你申请书号，他随时可以找碴，把你毙掉，看你不顺眼的时候也可以不批。现在是国有控股，书号的问题好解决，但我担心国有出版集团家大业大，不把它当回事了。

　　16、《万历十五年》里面有一些是不公允的

　　妖小雨：历史学家黄仁宇曾说过：我觉得近100年来中国是没有历史的，写的都是对事情不满意，满纸谩骂，所以我想站在中间。您是否认同其观点？

　　鄢烈山：他自己这么说，做得也不是很好。他对国民党的感情还是很深厚的。他写的《万历十五年》里面有一些是不公允的，对李贽就太苛刻了。

　　妖小雨：您是自己对历史比较感兴趣所以才编的《白纸黑字》杂志书么？

　　鄢烈山：没有，有朋友觉得我退休了，还比较合适做这个事情，我也愿意去做。这个事情我觉得值得做，我们的奋斗目标就是书封面上的题词，写“留得下来的文字”。你要我编，我就尽我的力量编好。他们哪天不想做了，那就算了。因为文化公司的老总主要在搞《看点》等两本杂志，创刊号8月份出，对《白纸黑字》推介力度不够。基本上没有什么宣传推广。我不是搞经营的人，我不懂。我能想到的，推介方式大概就是做点广告，开新书发布会，组织作者读者互动这些。

　　尽管如此，《白纸黑字》的口碑不错，第一辑首印5万册，卖得不错，特别是在广东地区发行不错，广州与深圳都有书报摊卖断档的。因为这个老总原来是做报纸杂志的，报刊的发行比较熟，书店渠道是慢慢打通的，刚刚搞顺吧。第二辑也是印了5万册。第三辑正在出版社终审。

　　访后谈：鄢烈山先生完全把“文如其人”这个命题给证伪了。在写作中，鄢先生是一位个性张扬的文人，文风犀利一针见血不留情面，视角独特，自成一派甚为可观。采访交流中，他的绅士风趣与直言，让人觉得可爱之余，又觉得很可敬。对后辈的平和与一视同仁不得不让人感叹，这就是传说中的大家风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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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鄢烈山档案：

　　姓名：鄢烈山

　　身份：《白纸黑字》主编

　　博客地址：http://blog.ifeng.com/1341507.html

　　主要成就：入选《南方人物周刊》2004年所评“影响（当代）中国的公共知识分子50人”。2007年获广东省人文学会与羊城晚报报业集团联合举办的“岭南当代文化名人50人”提名奖（10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