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认为西方的理论方法是科学的,那还有中国文化存在的可能吗?我们就是用这样的思维方式消解了我们的哲学、宗教,最后消解的是我们的文化自信。
记者:您本人在中国传统文化典籍中浸泡日久,对现实中的问题更多敏感,但您似乎一直乐观对待文化建设的问题。
楼宇烈:我清醒地看到了困难,但从没有失去希望。在发扬传统文化方面,我不希望轰轰烈烈,但求不绝如缕。我们应该慢慢地观察和体验人们对传统的一些东西是否接受,然后再加以引导和介入。中国人喜欢一窝蜂,反而把事情弄糟,本来是文化传承的问题,结果被弄成创收的问题,这方面的教训太深刻。
记者:促使您保持乐观和韧性的精神动力是什么?
楼宇烈:我的乐观来自于对我们文化的自信。我们的文化中有取不完的对改变现在的社会、生态、环境问题有用的资源。我们要追求心智的成熟,现实就是不完美,那就要去面对,不去回避。
社会的问题,相当程度上就是应该相互尊重的问题。礼的核心就是相互尊重,这对于解决今天的矛盾,大有可为。礼乐就是让每个人很高兴地按照自己的身份,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每个人如此,这个社会不就和谐有序了吗?
个人的问题就是内心的贪、嗔、痴。物质富裕了,精神空虚了,知识丰富了,烦恼更多了。运用佛教的思想去掉贪、嗔、痴,身心就愉悦了。
科学发展已经不再停留在分析的阶段,而已进入一个综合、整体和相互关联的阶段,不是分割开来静止地观察世界、求证世界。这正是中国文化的长处。
对传统文化,我不重视,有人会重视。即使我们不行了,也还可以出口转内销。
记者:您不断出入儒释道的思想和实践体系,我想知道您的信仰是什么?
楼宇烈:我信仰的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我没有选择任何一种宗教,一直是比较开放的心态。佛教讲依法不依人。中国也没有造物主的绝对观念。所以,对我来说,哪个有理就信哪个。
我认为儒释道三教是可以打通的。儒家认为,你超越了自我,德侔天地,就是圣人。道家认为,把自己的杂念消掉,看破生死,就能够成仙。佛教认为,明心见性就是佛。它们共通的东西就是人的自我提升,都信仰自力、提升、超越,只是从不同角度讲罢了。气质上也有所差异,有的更严肃一些,有的更潇洒一些,有的更风趣一些。
楼宇烈,浙江省嵊县人,1934年生,1960年北京大学哲学系毕业。现为北京大学哲学系、宗教学系教授,北京大学国学研究院导师,北京大学宗教文化研究院名誉院长,北京大学京昆古琴研究所所长;兼任教育部社会科学委员会委员、全国古籍整理出版规划领导小组成员、全国高校古籍整理研究工作委员会委员等职;曾任北京大学学术委员会委员、国务院学位委员会学科评议组成员、中国宗教学会理事等职。发表的主要论著有:《王弼集校释》、《中国佛教与人文精神》、《温故知新:中国哲学研究论文集》、《中国的品格》等。近年来,楼宇烈先生以七十余岁高龄奔波于祖国各地,以厚积薄发的学术讲论为各界人士答疑解惑,倡导从核心价值到生活样式立体接受传统文化,强调从整体上综合研究中国的传统文化,兼容并包,综合创新,重新树立中国文化的主体性,迎接新的民族文化复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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