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每年生日都想拍一张裸照
《江湖》:2005年的“裸照风波”引发了很多天涯网友的关注与热议。重看这段 “新女权主义第一役”的历史,您还会以“想留住青春”为注解吗?
叶海燕:用裸照留住时光的影子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创意,我曾经设想,每一年的生日,都拍一张裸照,看着自己的肉体从膨胀到枯萎,从鲜活到松软,这是一个令人震憾的过程。真能拍出来,一定是很好的艺术品。
除了留住青春,我想,我追求的,还有一种自我的表达:对身体的纯粹解读,无关情色与淫秽。
2、现实生活中,我叫“雨燕单飞”
《江湖》:从多情的草根网络写手“雨燕单飞”到豪放不羁的“流氓燕”,哪一个更能代表现实生活中的您?
叶海燕: 当我心情平静的时候,就“雨燕单飞”,情绪有了波动,就“流氓燕”了。现实生活中,“雨燕单飞”更贴切吧。
《江湖》:您说写字是您的爱好。《夏花.禁果》一书推出后,有人说书中处处流露出“小女人的情思”,有人评文章充斥着“极端的个人感受”,也有人认为这是一场“恰逢时机的商业炒作”。您是如何定义这部作品的?
叶海燕:这本书写的非常幼稚,是一个女人不成熟的任性,还有无病呻吟,当然,有一些过来人的小聪明。但仅仅只是床头或茶闲读物,称不上作品。
3、女色消费的现象正在慢慢退化
《江湖》:现在越来越多的年轻女性寄希望于通过网络一夜成名,女性形象的“被消费”、“被娱乐”是否会对女性维权的整体诉求造成影响?
叶海燕:女性形象被消费、被娱乐,确实是一种让人很苦恼的现象,“外表”成为一种追求的价值,而这种价值是短暂的。但我认为,中国的社会文化正处在一个复苏的阶段,这种女色消费的现象,正在慢慢退化。不久的将来,人们的价值观定会回归真实、质朴。对于女性维权的整体诉求谈不上影响。因为,这是两种人群的不同权利。
《江湖》:如今女大学生被包养已不是奇闻,某网站将之划分为“为了学费型”、“摆脱贫苦型”、“被欺瞒已婚型”、“爱慕虚荣型”等等。您怎么看这样的选择?什么样的性是道德的?
叶海燕:关于大学生被包养,我认为要分几个方面来看。
1、若是站在权利语境来说:两个人若是心甘情愿,倒也是他们的自由。法律也没有禁止包养。
2、这种包养里或许有爱的成份,或许没有。但爱情成为交易的媒介,这是我不能接受的。
3、如果是已婚人士,我宁可接受他去找纯粹的性服务,也不赞成他包养情人。婚姻是一种契约,应该遵守。
4、如果带有强迫、诱骗,那就是无耻了。
什么样的性是道德的?在我看来,成人之间,无伤害、自愿的、隐私的性,就是道德的!
《江湖》:您怎么看待目前很多大学生热衷于应聘富豪太太以及像郭美美炫耀干爹这样的事情?
叶海燕:我认为,倒不是很多大学生热衷于这些。物质的追求,也是一种追求。在这种游戏规则里,周瑜遇上了黄盖,旁边人只有看热闹的份吧。毕竟酸甜苦辣只能由当事人亲尝。
4、踏实就是最简单的快乐
《江湖》:您曾说,“我很穷,但我追求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对物质没有太大的欲望与奢求,我找到了另外的快乐。”想请问您的“另外的快乐”指的是什么?
叶海燕:另外的快乐,就是找回自我,追求自由与人生价值的快乐。也许茫茫人海中,人人都认为自己过于普通渺小,可我在茫茫宇宙间,找到了自己。我,这个女人,在什么位置,要做什么事情,我想要的是什么,我的人生规划,都了然于胸。这时候做人就踏实,踏实就是最简单的快乐。
5、年轻小姐想赚钱,但也不愿意太低三下四
《江湖》:摘录您微博中的话,“人们愿意回应‘贫困儿童’的问题,却不愿理睬吸毒人群或性工作者。”您觉得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现状?在您看来,未来这种选择性的忽略、甚至是歧视会有所改观吗?
叶海燕:这是一种传统道德观造就的根深蒂固的歧视。人们把人分成好人和坏人,认为,坏人是没有权利的,坏人是不能关心的,甚至要用一种仇视的心态来对待他们。而在道德领域里,孩子是最纯净的,没有任何污名。在未来,如若把道德感提升到人权的基线之上,这种情况就会有所改善。
《江湖》:香港邱礼涛导演的《性工作者十日谈》中表现了南下的“北姑”与香港本地“小姐”的共事与争斗。您在《小笼包的故事》里也提到,一家小发廊“只有四五个小姐”,也免不了纠纷冲突。可否请您就此分析一下,老板与“小姐”之间、本地“小姐”与外地“小姐”之间、年轻“小姐”与上了年纪的“小姐”之间究竟存在着怎样的矛盾与分歧?
叶海燕:1、老板与小姐之间的矛盾是,老板希望小姐接下所有的客人,对客人百依百顺。但如果客人太过无理、野蛮,致使小姐不可忍受时,小姐就会拒绝接客。这时候,老板就会感到不快。因为他每天要承担房租费及其他方面的开支。本来生意就不好做,客人多,他的收入才高,才能维持一天的费用。
2、本地小姐与外地小姐之间是个竞争客户的问题。客人一般跟本地小姐比较容易沟通,会更信任本地小姐。老板跟本地小姐的关系也会更亲近一些。
3、年轻小姐与年长小姐之间,也是这个问题。年轻的小姐,容易讨客人喜欢。而年老的小姐,为了提升竞争力,就会对客人更体贴、更温柔。但这是年轻小姐不愿意做的。她们想赚钱,但也不愿意太低三下四。
6、从良面对的主要困难是现实的压力无法解除
《江湖》:性服务业是一个脆弱又顽强的行当。您认为对于性工作者来说,“赚到钱,回家一样做好女人”真正可以实现吗?性工作者选择从良可能面对的困难有哪些?
叶海燕:即使是仍然在从事性工作的女人,大多数也是好女人。在嫖客面前,她温柔、善良;回到家庭中,她又是贤妻良母。但社会与家庭在了解其工作的情况后,未必能欣然、公平的接受这一事实。
从良面对的主要困难是现实的压力无法解除。比如经济压力、生存与就业压力、还有面对歧视的压力。以来自歧视的压力为例,在生活圈子里她已经曝光了,人们不愿意改变她是一个“妓女”的印象。她因为绝望,就缺少了离开的动力。还有就是个人的脆弱与依赖性。改变生活习惯需要太多挑战,而她习惯于随波逐流。
《江湖》:您曾不止一次谈到,性工作者的生命安全正在受到暴力威胁,但社会上也有“提供服务的”害死“购买服务的”这类案件发生。双向的“谋财害命”是谁的过错?
叶海燕:这一切的根源,就源于这个行业缺少规范的管理。长期的打压迫使他们不得不从事地下交易。因此不仅是双方,只要是跟这个产业相关人员的权益都无法得到保障。
7、创立工作室是为了挑战权威,填补民间的空白
《江湖》:能请您谈一谈您的“中国民间女权工作室”的创立和发展吗?工作室的主旨是什么?有无近期及长远的目标?工作室成立六年来,最让您骄傲的瞬间是?
叶海燕:中国民间女权工作室,就像一只蚂蚁扛着大象,让有一些人反感。确实,我们只是一个最底层的、很小的NGO小组。但最初创立这个工作室,就是为了挑战权威,填补民间的空白。我想,应该有人来关注女权。但那时中国还没有一个真正源于民间的女权机构。于是,我就创立了中国民间女权工作室,并且不顾劝阻地、执意要强调“女权”二字。
在五、六年前,所有涉及“权”字的可都是敏感词。现在当然不一样了。女权工作室的主旨只有一条:推动女权发展。长远的目标来说,就是致力于改善弱势女性生存空间。这包括性工作者、受艾滋病影响的妇女和儿童,还有其他受性别歧视的群体。
具体的目标是:
1、建立一个为女性提供健康服务的机制,帮助女性提高自身防护能力。
2、促进性别平等。
3、使受艾滋病影响的女性和儿童获得更多的关怀。
让我最骄傲的瞬间?就是走在印度街头,参加性工作者自由节的游行!
8、“十元店”是被人们遗忘的角落
《江湖》:为什么您会想到要去做“十元店”的调查?“十元店”过去的境遇与现在相比有何异同?
叶海燕:因为这是一个被人们遗忘的角落。十元店的境况现在也没有改变,她们像从前一样,仍然经常被扫黄、被打压。这是一个制度的问题,不是那么容易改变。最遗憾的是,我只是一个草根,没有处在能改变他人命运的位置上。
9、希望执法部门文明执法、法外有情
《江湖》:2012年1月,您通过微博直播了为农民工提供免费性服务一举。我记得您在2007年还持有“妓女的工作很危险,而且会影响自己今后的爱情与婚姻”的观点,五年的时间里,是什么改变了您对于性工作的态度?
叶海燕:现在我的观点仍然没有变。这依旧是一个高危的职业,而且成本太高。道德风险、生命安全、健康的风险……性工作收入虽高,但付出也太大了。要改变她们的处境,劝导从良,似乎过于苍白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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