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虎者彭友善:一座城市对一个杰出生命的礼赞
时间:2012-12-18 19:48来源: 作者:作家邓涛 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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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友善美术馆的开馆是一座城市对一个杰出生命的礼赞,这是历史的最终回答,也只有崇尚人文情怀的当下,彭友善先生才有了他最美好的归宿。鄙人在彭友善先生的艺术履历前伫立良久,迟迟不肯离开。
没想到与彭友善先生的后人有如此深刻的交往。
彭友善美术馆的开馆是江西文化界的盛事,未赴现场赶这难得的热闹,免不了中天兄埋怨。其实我更想静静地独往,那天午时,逢雨且宁静无风,一个人步入展厅与虎同行,目视一百只虎在奔跑,而被双手捂热的《彭友善传》诉说着这位艺术家在世间的神奇际遇。
鄙人开始补白——
壹
彭友善先生出生于清廷覆灭的一九一一年,在社会、思想、文化大撞击时代里成长,继傅抱石、黄秋园等人之后又一位从江右土地上走出来的具有全国影响力的现代美术家和教授。
关于彭友善作品在学术上的争执主要是借鉴西画原则融入到中国画创作的讨论,这一主题的论战自二十世纪前期一直硝烟不止,并非针对某位具体的画家。鄙人一度也醉心于口舌之辩,如此枯燥乏味的争论从未否定过任何一位“中西合璧”画法的代表画家。应该讲仅从技术层面反复饶舌,尚停留在表象的一般性思维。
先后拜于徐悲鸿、齐白石门下,证明彭友善中西两条线路皆发端于名门正派,且极高规格的起点。彭友善在《现代绘画十法》坦言:“是故今日之中国绘画,唯有贯通古今,融冶中西,不偏不倚,综合历史上之成就以及时代学术之成果,充实光大,自立一法。否则,舍此而空言改进,诚无异缘木而求鱼也。”并自信于在创作和教学实践中对中西合璧画法的心领神悟。
对彭友善个人及艺术成就的研究方兴未艾,当下中国进入了前所未有的表态时代,意见陈述也空前杂乱。人物是历史形成的,具有一定范围的共识性,鄙人向来反对没有逻辑根据的主观臆断,以异说争取眼球的行径,甚至在网络上贴大字报博取关注的作法,对人物及其成果的评价必须是严肃的、历史的、辩证的,这样才不会混淆世人视听,才能争取最本真的客观公允。
贰
人的生命过程可能在接受冥冥中的安排,但生命可以用不同的方法来表明自己对这种安排的态度。艺术家可能改变不了社会的现实状况,但艺术家可以用自己的艺术构思陈述自己对这种状况的思量。彭友善的作品是他内心自白,没有丝毫遮掩,他放眼的是苍生,青壮时期彻底丢弃了狭隘的个人情调,追求的是艺术家的社会担当和时代使命。研读一个艺术家的作品,决不可抛开艺术家的内在精神而孤立地研读作品的外在形式。
彭友善的美术创作大体上可以分为三个时期,第一是自由思想阶段:代表作《难民行》(1931年),《噩梦》(1933年),《自然之神》(1935年),《大同世界》(1935年),《英雄与美人》(1935年),《华清池》(1935年),《同舟共济》(1936年);第二是命题阶段:代表作《方志敏攻打漆工镇》(1952年),《漆工镇暴动胜利图》(1953年),《伟大的友谊》(1954年),《永生》(1957年),《彭黄平江起义图》(1957年),《毛主席代表来到瑞金》(1961年),《高虎脑战斗》(1961年),第三以虎为主要创作对象的阶段:代表作《百虎图》长卷(1983年),《空谷虎啸》(1986年),《天地正气》(1986年),《虎啸图》(1992年)。
不难看出,彭友善先生的创作视野极为开阔,人物、山水、花鸟,传统的、西方的、中西合璧的,无不涉猎。他的根本追求是中西结合的创作法则,徐悲鸿先生的夫人廖静文颇有感慨:彭先生是徐悲鸿先生的学生,从他的作品中可以看出他一生忠实地走徐先生倡导的‘中西合璧’的艺术之路。”但在我的认知中,彭友善的艺术情怀不仅限于忠诚的范畴,至少可以看到彭友善的世界眼光,当然与他出国留学的经历分不开,还可以看到他的一种勇气,这种勇气或许源于恩师徐悲鸿先生的教诲,或许是个人探索中累积下来的决心,他用一生来执行这种勇气。
我们穿透技术层面,彭友善艺术母体依然是东方的,充满着文学色彩和面对灵魂基本命题的阐释,核心价值集中在向上的民族精神这一重大文化课题上,思考力的焦点放在诠释生命力量和内心情感,从这个意义上,彭友善明显高于同时代的美术家。
叁
研究彭友善的艺术,关键要理解他的生命观,尤其他用绘画语言对“力量”这一概念的叙述,必须借鉴西方美术对力量的表达成果,这是讲究意境的东方艺术无法达到的。
他早期的艺术实践抛弃了政治界限,着眼于求索生命力的哲学解读,著名大型绘画《噩梦》,我更愿意把他还原到《善与恶之斗争》的原名,这是文化的终极方向,此作的精神高度远远超越了中西画法的争论,也是支撑彭友善作为美术家杰出地位的思想元素之一。
《永生》创作于五零年代中期,长期陈列在江西省革命烈士纪念堂,是我们这一代及上代人的集体记忆,细腻的情感刻划,生动地显现出一个民族的崛强,在宁静中闪烁出强大的内力。
彭友善在革命题材的命题创作中亦割舍不开饱满的个人情感,因其人生的启蒙者长兄彭友仁即在1932年发动武装起义,1935年为营救方志敏光荣牺牲。彭氏兄弟分别用画笔和刀枪两种不同的形式,在不同的生命线路上寻找的是共同的价值方向,完成了英雄与力量的塑造。
彭友善作品呈现极端的英雄情结,我甚至猜测彭友善最终选择虎的形象,是否是在主题遭遇限制的特定时代而萌生的创作取向,不管怎样,他不想放弃对于英雄和力量的称颂,虎使他的晚年雄风依然。一九八八年,彭友善出版了《画虎艺术》,提出了六法,并明确指出:“是中华民族精神的形象体现。”吕立新先生对彭友善画虎的写实造型与写意笔墨结合、构图的剪裁、形象的借喻等方面研究后,断言:“彭友善先生可以说是继张善孖之后另一位有影响的画虎大家。”当然,在画虎的缝隙中,终于看到了彭友善的简笔花鸟,这是晚来的闲情,黄昏下,彭友善总算等来了最安静的时光,这大概是他美术创作中的一种休息。
肆
彭友善是徐悲鸿先生重要的弟子,早在一九三一年,二十岁的彭友善随兄长友仁携带合作《难民行》等赴南京拜访悲鸿先生,受徐先生褒奖,在《难民行》上行诗:
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逢百忧,天下尽是滔滔者,洪水猛兽漫相求,吁嗟彭君幸而免,悲苦流离写成卷,且抒郁抑自宽怀,吾侪有艺堪消遣,好望拭目待升平,闻道黄河能自清。”
此画后藏于革命博物馆成为永久的文物。
是年,彭友善进入中央大学美术系,悉心在徐悲鸿先生门下学习西画。
徐悲鸿先生致彭友善的信函至今看起来都是那么亲切,一个美术教育家教出了另一个美术教育家。
原江西书画院院长吴齐先生已渐入高龄,与我谈及其师长彭友善显然摆脱不了情感上的包裹,有趣的是现任江西书画院院长吾友杨金星亦是彭先生高足,创作《恩师》以倾诉累积已久的感恩。彭友善先生不仅桃李天下,且得意门生中包括陶瓷艺术界在内可谓名家济济。
彭友善平生涉友极为广泛,大匠如林,与周谷诚、陈立夫、艾青、李苦禅、吴作人、黎雄才、陶博吾、关山月、谢稚柳、陈佩秋、应野平、方增先等人定交,甚至与上述不少人物有合作传世。
但更令人感兴趣是彭友善和蒋介石蒋经国父子、马歇尔将军等历史风云人物的结识,尤其是《同舟共济图》以及赠与美国杜鲁门总统的《全民雀跃庆和平》(此画作为中美友谊及两国美术交往的象征,长期展览于美国杜鲁门总统图书馆),使他的一生出现了神秘而独特的段落,领衔诸多文化事件,既是彭友善的荣耀,也为他人生的另一段落带来苦难。
伍
彭友善美术馆的开馆是一座城市对一个杰出生命的礼赞,这是历史的最终回答,也只有崇尚人文情怀的当下,彭友善先生才有了他最美好的归宿。
鄙人在彭友善先生的艺术履历前伫立良久,迟迟不肯离开。
彭友善(1911-1997),江西余干人,小名海通,学名友善,号至斋,别号超真、自然信徒、虎癖居士。
雨还在清凉地下,鄙人发给其幼子中天兄两句话,其一:处世友善,为艺超真;其二:上虎敢骑背,下虎敢横躺。
2012年12月15日晚于拾味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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