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2日,著名作家蒋子龙受邀到沈阳师范大学演讲。从1965年发表第一篇短篇小说《新站长》,到1979年短篇小说《乔厂长上任记》问世,直至2008年推出长篇小说《农民帝国》,蒋子龙的创作经历与中国当代文学史上的许多重要节点相交叠。凭借40余年创作经验的积累,以及对文学发展现状的深入观察,蒋子龙从“文学的态势”、“文学的队伍”、“文学的能力”三个方面切入,细致分析了一系列有关当下文学的焦点问题。
文学无门从三方面看当下文学的态势
谈到文学的总体发展态势,蒋子龙的态度并不像一些学者那么悲观,不过,他也清晰认识到了文学面对的困境。概括文学当下的总体态势,他用了“文学无门”四个字。
“打个比方,当我们走进一个会场,首先要通过它的大门,然后才能进入会场内部,寻找自己的座位。而今天的文学,是没有大门的。文坛无坛,文学无门,不管是什么人都可以进入文学领域。当文坛有坛,文学有门的时候,文学存在着一定的秩序和规范,而无坛、无门之后,秩序和规范也就不存在了。”蒋子龙认为,产生“文学无门”现象的主要原因是互联网、手机等新兴媒体的风行,“现在,有了网络,有了手机,几乎人人都可以写作,都在写作。我们该怎么定义作家?我认为很难定义。这是一个全民书写的时代,人人都是作家,公务员在写、打工者在写、各行各业都在写……据我了解,中国作协去年进行了一项调研,了解当下非作协会员的数量。最后的结果显示,非会员数量最多的省份达到十几万人,而广东省光是网络作家就有16万人。在这种情况下,文学要继续保持一个门槛,其实是很困难的。”
近年来,许多学者提出,文学面临或者已经陷入边缘化的窘境。对此,蒋子龙认为,文学一方面举步维艰,遭遇边缘化,但同时也要看到,当今社会,文学被作为基本的素质。他说:“研究文学的人常常说文学被边缘化了,甚至有人说文学死亡了。但是,就在这样的声音之中,我们也能看到,文学成为了当代人最基本的谋生手段。现在,一个人要在社会上做事,没有一些文学素质,不会写东西,是要吃大亏的。”那么,在蒋子龙看来,今天文学的处境究竟如何呢?他说:“我认为当下文学的态势有以下三个方面。第一,文学接受经济的选择,这对所有作家来说,都是一种考验。现在,很多作家一见面,彼此最关心的是钱包问题,谈论的是‘最近作品被电视改编了吧’、‘最近版税如何’等诸如此类的话题。第二,文学面对信息化时代的挑战。第三,文学遭遇同质时代的困境。今天,大家吃的大同小异,住的大同小异,接受的信息也是大同小异,如何能产生惊人的思想、惊人的语言?所以,个性即优势,有个性的写作才能凸显一个人的能力。”
文学队伍分三类文学的希望仍在传统作家身上
随着文学概念的不断泛化,作家队伍也具有了多重性。蒋子龙提出,当下的文学队伍可以简单分为三类:网络文学写作者、影视作家和传统文学作家。
“网络文学写作者是最雄壮、最混杂、最生气勃勃,也是最泥沙俱下的一支写作队伍。”几年前,网络文学刚刚兴起,蒋子龙对其十分好奇,因此,曾大量阅读。发展到今天,他认为网络文学已经成为一个无法忽视的存在,并且,必将改变中国文坛。
“网络文学对文学的概念、文学的责任和文学的能力都提出了新的挑战。它的表达方式是一种文字的狂欢,它的兴起提供了一种新的创作方式。我读过很多网络文学作品,有的能够理解,有的百思不得其解。网络文学的创作就是那么完全地撒着欢地进行着的。”蒋子龙说,“近10年,网络文学的数量几乎等于新中国成立60年来文学出版量的总和,它们在疯狂的膨胀之中。过去,我曾经这样评价网络文学:‘其状态乱箭齐发,山洪倾泻,泥沙俱下,是文字的大杂烩。经过编辑加工后,一部分升华为文学,一部分变为文学的泡沫。’当今社会,不仅经济有泡沫,情感有泡沫,文学也有泡沫。”第二类是影视作家。蒋子龙认为,影视作家这支队伍的人数众多,也颇受市场的欢迎。“当今是媒体主宰的世界,被媒体选中的作家,自我感觉非常良好。可以说,他们也是目前最得意的一批作家。”
在评价了网络文学写作者和影视作家后,蒋子龙坦言,自己把中国文学的希望寄托在第三支队伍身上。这第三支队伍,也就是传统文学作家。他说:“尼采有句经典的话:文学永远是两种写作,一种是灵魂写作,一种是俗世写作。我认为,传统文学便是灵魂写作,而网络文学和影视文学都属于俗世写作。不过,我并不排斥俗世写作。俗世是灵魂的庙宇,如果没有庙宇,灵魂何以安放。俗世充满了欲望,当欲望得不到满足,就会陷入痛苦,而痛苦就是文学,就是艺术。”在蒋子龙心中有一个文学的版图,“当今中国,有几位台柱式的作家能够支撑起文学的希望。东北的迟子建、西北的贾平凹、北京的阎连科、山东的莫言、海南的韩少功、南京的毕飞宇。我读他们的小说,感到五体投地,非常佩服。传统文学作家代表了文坛的一种自信,他们很少被诱惑摆布,不会六神无主,专注于写自己喜欢的东西。我能够从他们的创作中感受到他们的实力,能够从他们隔三岔五推出的作品中感到力量和惊喜。”
文学的生存方式作家要学会把自己推向绝境
“那么,根据这样的态势和这样的队伍,文学到底能达到什么地步?未来究竟如何生存?我给自己找到的办法有三个。”蒋子龙说。
“首先是找到自己的个性。个性非常重要,身处一个同质的时代,个性最易被填平。作家们一定要找到自己的优势,找到自己独特的密码。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密码,都有属于自己的任务和责任。同时,还要找到自己的优势。最后,就是要学会如何把自己推向绝境。这个时代太舒服,大家活得很自在,很难有惊人之处。有时候,需要把自己推向绝境,推向绝境往往就会爆发,是考验自己才情的一种方式。我们从古典中看到的经验,所谓绝处逢生,绝处恰恰也是出现奇迹的地方。对于作家来说,推向绝境,就会创作出好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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