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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旭东:重读鲁迅与中国文学批评的反思-在复旦大学中文系的演讲(6)

时间:2010-11-05 23:51来源:半壁江原创文学网 作者:中国思想论坛 点击:
他有篇文章叫《入厕读书》,讲读书之乐有三上:枕上、马上、厕上,就这么一个不雅的题目,写的从容不迫,真是美文的经典。讲到在日本山中寺庙里面的厕上读书,底下铺着青苔,泥地一尘不染,外面有雨滴落在松枝上的

  
  他有篇文章叫《入厕读书》,讲读书之乐有“三上”:“枕上、马上、厕上”,就这么一个不雅的题目,写的从容不迫,真是美文的经典。讲到在日本山中寺庙里面的厕上读书,底下铺着青苔,泥地一尘不染,外面有雨滴落在松枝上的声音——但又不煽情,一点不煽情,因为他在讲一件很“俗”的事。他的文章就可以“化俗为雅”——他的那个“雅”不落“雅”的俗套——“雅”也是一个俗套,他也不入它。在雅和俗之间、文和白之间、高等文化和低等文化之间,最生理性的如入厕所和最高雅的如读书,他都能打通起来、串通起来,所有的事情都那么自然,但这是一种开明的、理性的、入世的自然。读书就是乐趣,人生的一个乐趣,也是人生的一个基本的必须,也和上厕所一样。人每天必须上厕所,人每天也必须读点书,上厕所的时候还能读书,还能批一下中国文化,批得还不温不火。他说他到哪里都会去看看那个厕所,今天的白领消费者都知道,要看餐馆好不好,你要去看看厕所,如果厕所脏兮兮、有怪味,这个餐馆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个是最常识的东西。周作人说中国的庙里面,哪怕是名山大川里面的庙的厕所都没法进,老远就闻见味道、脏兮兮的。后来就来了句话,说和尚上厕所就那么得过且过“拆烂污”(上海话),你又如何指望普通的中国人?那就更马虎,更龌龊、更得过且过了,日常生活没有样子,你又能指望他们在其他领域里如何?最后落在一个很实、但是又很“雅”的层面上,就是说“人活着要有个样子”——这个不过分吧,人总要活出点样子吧,那么你怎么上厕所,也是活着“样子”之一。上厕所那么私密性的活动,在一个人关在小空间里面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因为没有人监视他了,这个时候周作人要求你这个时候都要带着一种情趣、一种风格、一种人的自我操持,一举一动都在一种自然、理性、平实但又不失情趣和风格的境界里来做,这个才算的上一个“文明人”、一个“启蒙了的人”,一个现代人。他的这个“启蒙”不是法国意义上的、陈独秀意义上的“启蒙”,也不是鲁迅式的“启蒙”,而是英国绅士意义上的“启蒙”,即开明、有尊严、有情趣的个体日常生活;这同某种中国古代文人生活理想也是相通的。雅不在别处,就在日常生活本身最俗的东西里面。周作人的文章,在文笔的考虑之外,体现了这种启蒙理性主义和个人主义对日常生活的形式化和审美化的重视,因为这涉及到新的现代文明能否在中国扎下根来的大问题。不知道你同意我的观点吗?
  
  郜元宝:我觉得你讲周作人讲得最精彩。
  
  张:是吗?那就有点喧宾夺主了。(笑)
  
  李振声(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我没什么问题,我就是想到刚才讲的那个你对鲁迅的杂文评价很高。其实鲁迅对自己的杂文评价是相当高的、相当自信的,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他也不会动那么大的精力、持续那么长时间来写那么些东西。如果我们想是什么情况鲁迅对他杂文的写作有那么高的自信?薛东就是从“既不是、又不是”这个方面来讲——他跳出限度之外来写,既不是传统的美文,不要说传统的文人看起来不成文章,现代的文人像王朔就看不上眼,说鲁迅小说就写那么一点点(张:现在看法变了)。他就说你的小说就那么一点点,长篇小说也没有,然后写了一大堆杂文,这个杂文又不能算文学。所以我觉得这个挺有意思。日本有个很好的学者叫小林,他是京都产业大学的老师,他读章太炎的小说,特别是里面的语言,写了一篇很好的文章,叫做《作为方法的语言》,从这个角度来理解章太炎。章太炎对于文学的看法,和同时代的人很不一样的就是,他把文学跟他同时代之前都看成“文章学”,叫做“篇目文章学”。章太炎就是要“破”掉它,要从“文字”的角度来看文学,把文学落实到“字”上去。所以小林有个很好的读解就是,汉字是一个一个写的,所以就可以看出章太炎的思路,章太炎很看重“字性”的。我就觉得除了这个意义之外,章太炎还把文学还原到文字——章太炎还有一个说法就是,凡是只要是字都是文学的范畴,这个包括他的学生像鲁迅他们都不同意。后来章太炎在后来的文章里说“或曰”,其实“或曰”恐怕就是鲁迅他们那些年轻人。鲁迅是很佩服刘师培,刘师培是从昭明太子《文选序》里面讲文学,要有好的情感和好的辞藻,两者结合才有好的文学,还要有好的音韵。其实当时鲁迅是很喜欢刘师培的,我们看他那个在广东的讲演一开始就“刘先生”怎么怎么样,他是很佩服刘先生对魏晋时代的读解的。而我觉得鲁迅对章太炎的“还原到文字”的文学观对鲁迅起到的作用更大。就这个东西是确实是有一个解放的作用在里面,原来已经有一个那么大的传统在里面,包括现代人接受了这样对一个传统,因为传统的形成它有一个框架的,对文学肯定是一个限制。现在章太炎这样一个破除,对于中国文学史一个解放。后来鲁迅之所以对杂文,虽然他自己不说杂文有什么好,从文学意义上不说,我觉得跟章太炎有很内在的联系,就从这个地方来的。
  
  张:我同意。最近在鲁迅博物馆买了一套很贵的手稿全集影印本。大部分是日记、书信,真正文学作品不多,但是还是想看。仅就看鲁迅怎么样一个字一个字把写出来,好像对理解鲁迅的写作也是有帮助的。拿鲁迅的文章和周作人的文章比,鲁迅要更“诗意”一点,什么“悲剧性”、“思想性”,鲁迅会不知不觉地就吟唱起来,有鲁迅自己的音律来。而周作人再愤怒的时候,他的话也是零七八碎的,读得觉得很不爽,你会觉得这个人怎么没有真感情。但是从某种意义上讲,如果这个人老到地那种,连这个地方都不会落入一组词、词汇的搁臼,他始终是一个字、一个字来写的。所以他的东西是绝对没有“诗意”的,周作人是做“反诗”的,anti-poem的,这个好像是“反文学的文学”一样,在最干巴巴的东西里面的包含着文学性秘密一样。周作人的东西让你觉得“舞蹈”不起来、“唱”不起来,极端的“散文化”。鲁迅的作品里面是有“诗”的,是有哲学的。鲁迅比周作人西化得多,在这个意义上,受很多西方的“悲剧性”、尼采的东西,对于“人”的理解,周作人比他玩世不恭得多、虚无得多,那么其实在文字上吧,因祸得福,也就更加有特殊的味道。
  
  还有件小事,大家用电脑打字。觉得特别糟糕,打得很慢,于是大部分人用的是联想。其实现在我见到的人只有余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打,用的是四角号码法。那个我没有见过第二个人用,很麻烦,每个字都要背号码。(某人:这个很麻烦,你必须要会写这个字,不然就不能打)对阿,他不在乎这个麻烦。我问他为什么那么麻烦,他说他非得要一个字一个字地打。他要打“革命”,他一定要先打“革”,再打“命”。因为他打完“革”,不用“命”了,可能用另一个字。他如果一打就是“革命”,他觉得这个对他写作是有害的强制。我觉得这个就很好,我们现在一打就一串,省得再想。无形当中就走到套路里面。真正的写作还真是一个字一个字来写,方块字还真是有他很奇妙的地方在。
  
  郜:已经4点三刻了,也已经快三个小时了。我们许多老师占用了很多时间,同学们都没有提问题。那还有很多东西需要交流,我也有很多想法,以后可以看张老师的书,不一定非要当面的交流。通过自己写文章、做学问也可以反驳、交流,让我们再次用掌声来表示感谢!
  
  来源:《文艺理论与批评》2008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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