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汉宁:谈一谈文学的难点
时间:2012-10-21 23:52来源: 作者:马汉宁 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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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的难点是文学的要害,只有克服了难点,才能驾驭各种文体。各种文体都有着不同的难点。 比如,诗歌的难点在于解决好读者的期待。你写下一个词,读者就在期待你下一个词写什么,怎么写。他有一个期待,希望你用的这个词,给他带来视觉、味觉或者触觉,或者
文学的难点是文学的要害,只有克服了难点,才能驾驭各种文体。各种文体都有着不同的难点。
比如,诗歌的难点在于解决好读者的期待。你写下一个词,读者就在期待你下一个词写什么,怎么写。他有一个期待,希望你用的这个词,给他带来视觉、味觉或者触觉,或者想象上的冲击。如果按照用词的惯性,很顺溜地写下去,虽然意思很对,但是绝对他觉得你写得平了、淡了,没味儿了。就像我们看见一杯白酒,它是什么味儿,喝酒的人都有一个期待,茅台迎宾酒和郎酒有什么味道上的不同,他的小嘴在泛口水,他的味蕾在发动、准备,仅仅一小口,他就会品出一个味道。写诗也是这样,词与词之间离的太近,就是缺乏想象力的表现。词与词如果离得很远,把两个词码在一起,就会产生火花,或者新鲜感。当然,作者需要揭示的是,这两个词之间的内在联系,为什么这两个词能够摆列在一起,嫁接在一起,组合在一起。揭示出这样一种关系,需要诗人的想象力。
李白说:西风吹我心,高挂咸阳树。心脏距离树木该有多远,心脏和树木又有什么关系?可是心脏竟然挂在了树上,那心脏是如何挂到了树上,是因为西风。西风把心吹到了树上,如此想象不可谓不奇特,不可谓不夸张。这就是大诗人用词造句,与小诗人的不同,这种极致的抒情,是那样看起来不可思议,而想起来又是那样自然而然。不像某些人,把一些词,姻亲关系很远的词,生硬地排列在了一起,你非要读者给你说出一个道道来,或者猜出一个道道来。那谁有那个耐心猜你的东西呀。距离很远的词,如果你能揭示出它们的内在联系,把它们排列在了一起,那你就是一个有想象力的天才。如果没有,生硬地罗列在了一起,那这样的活谁都能干。只需要翻字典,抓阄就行了。能揭示出看似很远的一对概念之间的内在联系,就是顿悟或者忽发奇想。诗歌就是忽发奇想,就是顿悟。如果不是这样的忽发奇想,诗歌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关键是解决读者阅读期待的问题,在每一句话中都能品味出一个新的味道。就像糖果,这块是甜的,那块是酸的,这块是咖啡味道,哪一块又是柠檬味道。如果读者品不出味道,就没有解决好阅读期待。因此说,谁解决了阅读期待,让大家对你的奇思妙想、禅思哲悟拍案叫绝,那你就是一个天才。不要觉得,读者笨,读者一点也不笨,对的、好的,他是一看就清楚,一听就明白。
小说的难点在于如何处理矛盾。小说写的是人物,人物不能只坐在那里,他要行动。只有通过行动,才能够表现他的性格,行动也不就是去长跑,他要有行为动机。他为了改变自己的人生境况,要去奋斗,也许是为了理想,也许为了生存需要。这样他就要与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打交道,不都是一团和气,你好我好大家好,那样天下就是和谐世界,大同世界,没有争吵和矛盾的理想世界。不可能那样,人与人之间就会产生矛盾,争斗,彼此算计,都有着自己的小算盘。这样就考验一个作家的天份了。只有在激烈紧张的矛盾冲突中,才能够充分彰显一个人物的性格特点,只有在精彩的细节中,才能显示人性幽微的本质。
平庸的作家在面对矛盾时,往往会束手无策,他自己这摊泥和不下去了,那他也有办法。比如秀才遇到小姐(此小姐,非彼小姐),想娶她,可是没有资本,于是秀才中了状元。这样就解决了这个矛盾,才子佳人戏,不都是这样的俗套吗。才子佳人戏在小说中占了很大的比重,《平凡的世界》也算一个,《人生》也是一个。高加林是才子,黄亚平是佳人,巧珍也是,不过是一个没有多少文化的佳人。高加林成了公家人,黄亚平就给他投来了橄榄枝,一旦落魄,就立马远走高飞了,如此也不可不谓俗气。始终没有解决好高加林的出路问题,如此叫一个莫名其妙的《人生〉,这个书名实在有点大了、空了。好在路遥先生具有描写细节的深厚功力,细节处理得非常扎实,也就有了令人信服、感动的资本。我觉得路遥先生思想上有着很深的官本位情结,以经商为耻辱,已成为公家人,吃的是皇粮国税为体面。和现在考公务员热,如出一辙。考上了公务员也就好像具有了某种资本,可以俯视芸芸众生了。还没有把自己摆在一个公民的角度,树立公民意识,特权等级思想在脑子里很盛行。高加林卖馒头觉得不好意思张口,觉得低人一头。以经商为耻辱,经商当真那么耻辱吗?事实上,中国现在正处于事业巅峰状态的企业家,尤其农民企业家,正是高加林那个年代起步的。有的是房地产业的大老板,有的是煤炭行业的大老板,那个时代是创业的黄金时代,是群雄割据、弱肉强食的时代,也是中华民族隐隐隆起的时代,谁都可以在创业中一试身手,国家给你这样的机会。我记得信用社主任为了贷不出款去,而发愁。像完任务一样动员大家去贷款。有的人就借这次创业的东风发达起来了。也有的人消沉,破产。在创业中,高加林是否有这样的胆识和闯劲呢。高加林那么有素养、有头脑,进入官场,尤其是进入小县城的官场就是害了他。充其量能当个科局长之类的小官,难道那就是实现了他的人生价值了吗?作家要审视社会,放眼未来,看来不是一句空话。所以说,《人生》这本小说当时在社会上造成了很大的不同意见和议论。解决不好人物出路问题,感动抓人,局部地表现了社会真实,高超的艺术功力,确是这本小说的优长。
还有一种处理矛盾的办法,就是矛盾上交。不是通过主人公自己开动脑筋,而是借助外部力量。其实,在遇到矛盾时借助外部力量,是作者无奈的表现。这种简单矛盾上交的办法,在《西游记》中见到的最多。遇到一个什么事,处理不了了,去找观音菩萨,观音菩萨是打开一切矛盾症结的万能钥匙,一求就灵。其实,在现实生活中,有时有这样幸运,但是有的时候需要开动脑筋,克服困难。生活中也有这样的情况,找关系成为克服困难的法宝。孙悟空西天取经走的是关系学,没有关系,寸步难行。昔日的齐天大圣,简直成了白痴。不是吗,一个很小的精怪,都可以把孙悟空拿下,随意折磨一番,孙悟空属鸭子的,肉烂了,嘴不烂。炫耀自己五百年前大闹天宫时的威风,就像阿Q,总是炫耀自己的祖上,以前阔着哩。看来精神胜利法不是鲁迅先生最早发明的。中国封建社会遗毒太深,就是一个关系社会,一个人情社会,人们相信关系,而不相信个人奋斗,个人努力。比如遇事不找法院,而找关系疏通。因此,矛盾上交,找到了关系,就解决了问题,也有它存在的社会基础。人们对这一点深信不疑,是因为有着这样的社会土壤作铺垫。
《三国演义》不是这样,作者在写到人物矛盾出现以后,是肯动脑筋的。比如草船借箭,打了赌了,常规办法没法子完成,这样就显出了孔明的智慧。历史上有没有,绝对没有。那就是移花接木,或者是作者的合理的、天才的想象。蒋干盗书送给了曹操,杀掉了蔡瑁、张允,这些构思都体现了作者的智慧。这是处理矛盾的合理办法,而这也是最难的,考验的是作者的智商和人生实践经验的积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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