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是一个放牛娃，参加革命后，先后参加了著名的辽沈战役、平津战役、并一步步走出东北，横穿大半个中国，一直打到海南岛……立下赫赫战功；他，从一个目不识丁的普通士兵，到在战场上荣立大功的革命功臣，再到成长为北京军区后勤部一名共和国军官——那段风起云涌的革命岁月，在如今已77岁的王德富老人心头刻下了深深的印迹。近日,当笔者得知王老来临汾看望战友的消息，立即前去采访。聆听着发生在他身上的故事，笔者的心灵受到深深的震撼。

第一次打枪

今年78岁的王德富老人，原是北京军区驻临汾某独立仓库第一任党委书记、政治教导员。1937年，王德富出生在黑龙江省蜜山县一个贫苦农民家庭。他自幼父母双亡，是祖父母含辛茹苦将他养大，14岁就开始给地主家当放牛娃。少年时代的艰辛经历，使他对万恶的旧社会充满了仇恨，对美好生活充满了向往。16岁那年，他的家乡解放了，就在乡亲们欢呼雀跃的沉浸在分田分地的喜悦中时，王德富积极响应“保家保田”的号召，在祖父母的鼓励下，高喊着“解放全东北，回家过太平年”的口号，应征入伍，成为牡丹江独立二团的一名新兵。王德富第一次参战，是在他入伍半年之后。当时，43军刚打完四平，人员损失很大，为补充部队建制，王德富所在的地方部队牡丹江独立二团被正式编入43军六中队，他们接受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围困长春。有一天晚上，部队获悉，被困长春的国民党军队将出动一个师的人马冒险出城抢粮。于是，决定借机打一个伏击战，王德富所在的六中队便参加了这次战斗。在这之前，因为枪支短缺，王德富他们这些新兵，训练时一直用的是木枪。第一次参加实战，手握沉甸甸的真枪，年仅16岁的王德富紧张得手里捏着一把汗，怀里像揣了个小兔子，心儿忐忑，跳个不停。特别是战斗打响后，照明弹呼啸着冲上夜空，把黑夜照得如同白昼，这更加重了他们这些没有实战经验的新兵的恐慌。冲锋时，王德富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有一个来自东北阿城的名叫李春的老兵一把将他拉起来，喊道：“小王，别慌，快起来，听我的，我让你打枪你再打枪！”正说着，就同敌人接上火了。“开枪！”一声令下，王德富心一横，牙一咬，端起枪“突突突”地就扫射开了。那一梭子子弹打出去的同时，也打出了他的胆气。后来，在一次又一次实战中，他跟老兵们学习总结了很多宝贵经验。比如，听子弹声就可以推断出子弹飞得有多高；开枪射击时怎样才能又快又准……

行军、行军……

参加辽沈战役，已是打完长春围困战一年以后的事了。至今回忆起来，王老印象最深的就是行军，行军，再行军。

当时正值冬天，部队冬装还没发下来。战士们只能穿着单衣，顶着刺骨的寒风行军。为了迷惑敌人，部队奉命来回穿梭，每天要走一百多里路，很多战士的脚都被磨起了泡。幸运的是王德富的脚还行，居然从未打过泡。有一次，部队要过一条沙河，河面很宽，河里全是沙子，有几匹马刚踏入河中就被陷了进去，大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却无法施救。为了不像那几匹马一样陷进河底的沙里，战士们单衣光脚在冰冷刺骨的河水中飞快行走，上了岸也不敢休息，仍然光脚往前跑，一直到跑热乎了才停下来穿鞋。王老解释说，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如果一上岸就停下来穿鞋，脚立刻就会被冻坏的，这是实践经验。

那次行军，王德富他们是边打边走。为了不影响行军速度，部队规定，每个战士只能随身携带一顿的熟食和两天半的生米。采访中，当记者问及他们带的是什么熟食时，王老脱口而出：“爆米花！”面对记者的疑惑和不解，他解释道：“你以为是带馒头吗？笑话！那会儿哪儿有呀？有爆米花就不错了，因为它不会变质嘛！条件好一些时，也会带点切片后在烤热的石头上烤干的粗粮做的大饼子。只有宿营时，才能以班为单位做饭。至于菜，除了偶尔连队发些土豆外，几乎没有别的。有时候只能吃煮红薯，吃得胃特别酸。急行军时，炊事班就跑到部队前面埋锅做饭，等大家赶上了，就用缸子舀上边走边吃……”谈到当年窘迫的生存条件，王老感叹，虽然那会儿吃不饱穿不暖，可是战士们士气高涨，打起仗来个个如下山的猛虎。在那次战役中，王德富所在的部队全歼了素有“王牌部队”之称的国民党新一六军，缴获了大量的美式装备，光打扫战场就费了好几天的功夫。

从平津战役一直打到天涯海角

在以解放战争为题材的电影中，常常会出现这样的镜头：当身穿黄军装的解放军战士排着整齐的队伍入城时，欢天喜地的老百姓总是挎着装有花生、大枣的篮子，提着开水夹道欢迎……据王老说，这种情况一点儿也不夸张，当年他们入关时，老百姓就是这样热情接待他们的。不过，在入关前，包括王德富在内的一些战士在思想上还是有一些“小活动”的。

参加完辽沈战役后，战士们体力消耗很大。所以，部队被拉到黑山一带整训。此时，东北已全部解放，王德富的心思开始活动了。他惦念起了留在家乡的爷爷和奶奶。当初，大家是喊着“解放全东北，回家过太平年”口号参加部队的。如今，东北已经解放，有些人就开始向往“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了。针对这些充斥着小农思想的苗头，部队指导员及时动员大家讨论：“解放全东北后，大家该不该回家？”的问题。经过深入学习讨论后，王德富意识到，中国这么大，全国还有很多老百姓在受着国民党的压迫，我们不能只想着自己，要进关，要解放全中国的穷苦老百姓。

入关后，老百姓的热情接待给王德富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老百姓挎着装有鸡蛋、红枣、花生的篮子，提着开水夹道欢迎战士们，把篮里的吃食硬往战士们的口袋里塞。有一位老大爷怕战士们硌了脚，甚至用耙子把路上的石子都搂干净了。这使得王德富他们很受感动，内心深处也由然生发出一种自豪感，他们的思想觉悟也有了极大的提高。

那年，为准备攻打北平，王德富他们在北京通县日夜苦练爬城墙。后来傅作义起义，北平宣告和平解放，部队就留在通县一个小村里过了一个热闹年。那次，王德富和战友们不但吃上了久违的饺子、馒头，而且还生平第一次观看了踩高跷。当看到涂着红脸蛋的老乡们踩着高跷上八仙桌时，这些平时生活在关外的战士们是又笑又叫，开心得不得了！

解放海南岛立大功

1950年，在经过数月的长途跋涉后，王德富随部队来到海南岛，为参加解放海南岛做起了战前准备。

海南岛是我国第二大岛，呈椭圆形，面积５．８万平方公里，海岸线长达１２００公里。当时岛上的国民党军有１０万之众，另有海军舰艇５０余艘，空军４个大队，飞机３０多架。守军司令为国民党上将薛岳。

当时，我军基本没有海军，也没有几艘军舰。攻克海南岛，只有把陆军变成海军，用木船去战胜敌人的军舰。对于长年生活在关外的王德富他们来说，很多人还是第一次看到大海。一个连队登上船后，百分之八十的人头晕呕吐。出海练兵归来，战士们像害了一场大病，四肢无力，吃不下饭，睡不好觉。王德富也不例外，连胃液都吐出来了。经过一个多月的艰苦训练，部队中基本消除了晕船的状况，学会了海上行船的本领。

战争打响时，王德富报名参加了渡海先锋营，他们一个班乘一条帆船，趁着夜色，冒着弹雨在海上划了整整一夜才登陆。上岸后，由于状况混乱，部队失散了，但大家都自动重组建制，只要有人自告奋勇说自己是连长，战士们就会自觉跟上，由他统一指挥。谈到“自觉重组建制”的特殊性，王老自豪地说，这种状况在国民党部队是绝对不会出现的，因为他们太在乎名利。只有共产党领导的人民解放军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又该怎样做。

当年部队评功，分为英雄、模范、大功、小功。在这次战争中，王德富立下了一个“大功”。当时，为了扫清前方的障碍，他正扛着炸药准备冲锋，有一个敌人端着刺刀向他冲来，情况万分危急之时，他转身将炸药塞给旁边的战士，然后果断地迎敌而上，一把夺下了敌人的枪，并快速扣动扳机，“啪——”一声便结果了这个敌人。然后，又抱起炸药，一口气冲上敌方阵地，迅速将炸药掷向敌人的碉堡，一声轰然巨响后，挡在部队前面的敌方火力点被摧毁，身后的战士们如潮水般涌上来……70年代初期，据有关部门查证，王德富是北京军区后勤部唯一的一名在战场上立过的大功人。

海南岛解放后，王德富所在的43军奉命在海南岛驻守了3年。在这期间，他忙里偷闲，积极参加师里组织的速成班学习文化知识，后来又到位于河南商丘的步兵学校学习了两年。长期的战场锻炼，加上一定的理论熏陶，为他日后走上领导岗位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1969年，王德富被任命为北京军区驻临某独立仓库党委书记、政治教导员。迎接他的没有整齐的营房，没有绿茵茵的草地，有的只是一块块刚刚迁出棺椁、坑洼不平的墓地和几顶随风摇曳的帐蓬。那时，正是仓库初建时期，条件艰苦，任务繁重。面对仓库建设和部队供应双重任务，王德富来不及犹豫，更顾不上失望，挽起裤腿、捋起袖子，领着手下30多号人马，填墓坑、拉沙、和灰、打土坯……不久，一栋栋崭新的营房拔地而起。住进新房后的王德富并没有感到满足，工作之余，围着营房转了几天后，他决定对军营进行绿化和美化。说干就干，他又带着大家一起挥舞铁锹镐头，在营房前后、道路两边栽种下白杨、泡桐、柳树、松柏，然后又和大家一起到附近的水源处，车拉、桶担、盆端，给小树苗浇水……很快，使“一片乱坟地，杂草齐腰深”的地方，变成了一个“新房幢幢、绿波荡漾”的好去处，整个营房被装扮得整齐洒落、美观大方。后来，这个仓库还被山西省人民政府评为“植树造林模范单位”。环境变了，条件好了，王德富不愿留在这里享福，而是主动要求转业回家乡建功立业。

忆往昔，峥嵘岁月稠……自从1979年转业回乡后，王德富老人先后担任黑龙江省鸡西市柳毛石墨矿劳资科科长、供销科科长、医院党委书记等职，直到1992年离休。如今的王老虽已赋闲在家，但他仍然十分关心部队的现代化建设，怀念昔日一同爬冰卧雪的战友，更关注“第二故乡”临汾的点滴变化。2000年5月，他专程来到临汾，观看了临汾城区的市政建设。每到一处，他都很激动、很兴奋，赞不绝口。尤其是看到道路宽敞、整齐漂亮、商贾云集、生机盎然的贡院街时，他感慨万千地说：“变化太大了，如若不是亲眼所见，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临汾的城市建设可谓是日新月异啊！”他还为部队官兵上了一堂生动活泼的传统教育课。他深情地嘱托官兵：一定要大力发扬人民军队的光荣传统，爱岗敬业，艰苦奋斗，积极为部队的现代化建设、为第二故乡——临汾的发展和建设，做出应有的贡献。官兵们深被他在白发之年，仍情系部队和第二故乡，仍牵挂这里的今天和明天的主人翁精神所折服！

近日，王德富不顾年迈之躯，再次携妻带女举家来到临汾故地重游。目睹临汾翻天覆地的变化，与老战友们的重逢，让他喜不自禁。他说：“屈指算来，我曾从军31年，这31年的军队生活是我人生最大、也是最宝贵的财富。我珍惜军队生活和战友情谊，也感谢军队生活和战友情谊，因为军队生活和战友情谊使我的人生得以充实。我也特别珍惜在临汾工作和生活的岁月，特别关注临汾的发展变化。能够拥有战争岁月的经历，能够在有生之年，再看看‘第二故乡’的新貌，再和老战友相聚相聚，我觉得这辈子活得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