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在这里平时有什么消遣呢? 郭:大家就是看电视。我不看,陪朋友聊天。社会上各种各样的事情都谈,有些看法水平很高,至少他们懂得老百姓的道理。 记:你在这里最开心的事情是什么? 郭:写出诗来。 记:你在这儿能听到贝多芬吗? 郭:听不到。公疗室有收音机,没有音响设备。那些歌,什么哥哥妹妹,谁听那个?贝多芬晚年的奏鸣曲很辉煌,很痛苦,也很超然。(前些年我在家里的时候)有时外国的音乐教授来讲学,为大使馆演奏,举办周末的小型音乐会,朋友通知我我就去。不要钱。那些大使和夫人们走进去,我就在边上呆着。我还托朋友带了两张贝多芬晚年的光盘,是100多号(作品编号)以后的。听了以后我觉得我的判断是对的。 记:哪天你痊愈了,回到北京的闹市中,肯定会有很多人包围着你,你怎么办? 郭:现在也是啊,老有朋友来看我,请我吃饭。我觉得挺好的,跟大伙儿聚会,给他们念念诗,挺好的。但我觉得北京不是家,回到这儿才是家,因为我把自己定位成疯子,回北京只不过是跟大家交流交流,听听社会上有什么事儿。 记:你每次回城里,都注意些什么?你觉得现在的北京和你少年时代的北京比,发生了哪些变化? 郭:那时更有人情味。 记:如果你出院了,你对自己的物质生活有什么要求? 郭:没有。只需要一个读书思考和写作的环境,只需要粗茶淡饭,没有过高的欲望。我觉得这里的粗茶淡饭给了我一个好的身体。我没有高血脂、高血压这些富贵病。我的朋友刚跟我谈完,说你得改变改变环境啊。我也正愁着呢,怎么办呀,积累了那么多素材要写,又没有条件。前天民政部福利司的司长来了,他对我的诗也特感兴趣。我得静下心来,多熬夜,多读书,多写东西,多做点实事儿,因为社会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贴心地关切过我,所以我得用大量的精神成果来回报社会。 采访结束后,食指借了摄影师的手机给他父亲打电话。“6月20号接我回家,我得去镶牙。牙不行,吃东西老吃不饱。” 我们从医生那儿打条子把他“借”出去拍照。面对镜头他偶尔露出孩子般纯真的笑容。他告诉记者,他想用自己的稿费租个房子,因为他要写作。他想冒这个险。 我们送他回到第二病区。他问了两遍:“没让你们白来吧?” 道别后,他飞快地钻进餐厅。开饭时间过去了那么久,一定是饿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