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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要相信善良不是传说 黄：情节进展到彪哥谋杀万金贵这个高潮后，各方面的矛盾充分暴露出来，各种冲突力量也对抗到白热化的阶段，这个时候地震发生了，情节所营构的张力瞬间得到释放，您如何看待这种情节巧合对故事张力的释放？地震算不算一个更大的巧合？我的矛盾之处在于，站在作品逻辑的角度，这个巧合有点简单化，但站在现实生活的逻辑，这个巧合简直就是现实的真实写照。我不知道您在创作中，对于这个巧合的设置有何想法？ 蒋：地震这个情节是整个小说发萌的种子，写作过程中许多人和事因为有了它在后边等着，都变得有着落好安排了。比如说纪石凉这个人物，他在先前是有个性却不能中规中矩的警察，这场灾难把他造就成了英雄，无论于情于理于公于私，他的表现都非常出色，而这种出色表现绝非偶然，跟他内心深处最本质的英雄气概和重大原则紧密相关。地震对于这个人物不是巧合，对整个小说而言也不能算做一种巧合。地震并没有使一切变得简单，它的发生颠覆了人物间即有的关系，也给他们提供了出人意表的行动依据。你在上一节提到过，从小说的气质上说最终还是以正压邪，这是我的基本价值观所决定的。我应该就此谢谢你的理解。有个朋友看完小说后，很婉转地对我说，你对社会对人的态度是不是太过乐观了？我明白她的意思是怀疑它有粉饰社会回避人性恶之嫌。对此我不能苟同。回想上世纪八十年代，我曾是西方现代主义文学的拥趸，对以审丑覆复古典主义审美观的创举大加赞赏，也一心想用自己的创作来实践这种艺术主张，讥讽、调侃、怀疑、冷峭成为我的小说在那个时段的主调。可是随着人生阅历的增加，在耳闻目赌了更多丑恶和腐朽，亲身经验了更多冷漠和失望之后，我觉得自己的内心反而有了与之相悖的改变。这种改变让我越来越珍视目力所及那一切善良的人温暖的事，同时也越来越不满意现时太多的小说只专注于小人当道小奸小坏盛行。我不是不明白人类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道德危机，这个危机已经严重到正派人的处境日益险恶，好人活得理不直气不壮的地步，想做好人就要被嘲笑为假道学，就要被怀疑有更大的图谋深藏不露，多数人宁愿相信恶是真实的，善只是怙名钓誉的手段而已。写善行和善意常常换来嘘声一片，因为什么？就因为蝇营狗苟的事情包围着我们，吞噬着我们的对善良的感觉，等到想来表现它的时候，要么写不出来，要么写得虚假，为受众所不齿。作为写手，我们自己至少得愿意做一个善良的人，相信善良不是一个传说，它真实地存在于这个世界，存在于人们心灵的深处，这样才有可能找到它，表现它。这个要求其实并不高。 黄：鲁迅先生总是认为中国的国民劣根性不可根除。可在现实生活的许多地方，尤其是在汶川地震那样极端环境下，国人性格中高贵的一面反而展现得很为明显。您在塑造人物过程中所持的情感态度，是否和您获得了这样的感触有关？ 蒋：我和朋友们曾经多次讨论，要等到什么时候，经过什么事情才能使人的心灵回归向善的轨道？最后答案竟是如此残酷：非得有一场大灾大难降临，在无数人付出了生命代价之后。这么说并不是耸人听闻，2008年的汶川地震，似乎就是一场预演，灾后那些令人难忘的日子里，灾区人的主流表现就是佐证。说到这儿，我忽然想到自己为什么对大灾难的非常态状如此倾心。也许我在潜意识中已经认定，只有在这个残酷的背景下，人性的善良才能令人信服地得以表现。这个局面显然令人无奈，让人悲哀，善良已经被冷酷和丑陋挤到了角落里，还被漫天疑云弄得灰头土脸。正因为如此我们干吗还要挤在人性恶的黑幕中瞎拱，不肯给心灵开一扇窗，让它透进善良的光亮呢。所以《囚界无边》立意要写大灾大难中的人性善，无论这些角色的身份是警察还是囚犯，他们的善行最终能够感动我自己和我的读者，就足够了。 黄：我发现您这部作品之所以能够自如地展开一幅幅丰富的社会生活画卷，和您的视角选择是有关的。您能具体谈谈视角的问题吗？ 蒋：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多关心这个世界上每天正发生的变化，多关心别人，特别是那些生活坎坷艰辛的人，别老是盯着自己那点芝麻绿豆大的利益，以及脸上的皱纹和身上的小痦子。如此而已。 黄：谢谢您接受我的访谈，期待您的新作。 （附录：此文初稿2011年7月由笔者根据对话整理，定稿于2012年2月由蒋子丹老师补充、修订，特此说明并致谢！） 本文摘自天涯社区舞文弄墨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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