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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传统书店不会被网络所取代
《江湖》：近几年来，民营书店受到多方冲击而陷入了“批量死亡”的困境。您认为“倒闭大潮”出现的根本原因有哪些？
金伟竹：外因内因皆有。外面的大环境不好，书业不景气，民营企业承受不了高成本、高房租的压力，肯定就要关门。07年西西弗就已经想到这些了。我们要创造新模式，跨省是一步，与商业结合的战略是另一步。我们知道需求的方向，未来的商业形态存在于哪里。这奠定了我们后来走与商业的复合发展、与大型购物广场合作的基础。商业的转型在很大程度上减轻了我们的负担，让我们找到一个另辟蹊径的发展路线。在这方面，西西弗不能说准备得最充分，但我们的思考是很深刻的。谈行业的倒闭、死亡，外因无疑造就了大的环境方向，但每个企业都会受到冲击。内因则是我们怎样去思考、去应对这些问题。人生有一个的终极哲学，即“我是谁？我从哪里来？”作为企业，也要从这里开始了解自身——我到底是什么？我做什么样的书店？我的意义在哪里？这些问题都是必须要提出来的。
《江湖》：面对着网络书店的低价竞争与阅读终端的全方位普及，您会不会担心有朝一日大家都不走出家门来看书了？西西弗在未来有没有开拓网络市场的计划？
金伟竹：我认为任何一个趋向于成熟的行业、甚至是社会形态一定是多元化的。我特别赞同多元化，也从来不排斥网络。多元化的存在是必然的。更多的时候，多元化所带来的冲击并不是因为它这种形态的出现，而是因为它没有监管的恶意竞争对书店造成了恶劣的影响。在这一点上我是不认同的。但网络的存在本身一定是好的事情。电子阅读也是丰富民众阅读的一种方式。你真正的从这个角度来说，其实它有一定的正面作用，它逼迫你这种传统书店去思考你的专业性、定位、你的提升在哪里等问题。这样来讲，未来的多元化市场一定是有很细化的分工的。你的市场减少了是很正常的，但不会就此被替代。我不认为这是一种非此即彼的形态，喜欢书店的人还是会去书店读书的！
西西弗在未来不会开拓网络市场。我是第一代网民，对互联网也算是很了解的。术业有专攻，我们不是什么事情都要盲从的去做。我不相信人人都活在虚拟的空间里。做好自己应该去做的那一块，把它做精、做透就可以了。至于网络，我都不会动这个心。
8、随着方向的清晰与体制的改革，书业的审查制度被废是早晚的事
《江湖》：您认为中国是时候大力开展文化创意产业建设了吗？文化产业还需要怎样的推动，特别是政策上的扶持，才能成为国民经济的支柱性产业？
金伟竹：就像我微博上说的那样，什么时候可以把文化基础产业真正的做好了，再来谈文化创意。这是本末的问题。如何把基础做好呢？到今天，民营书店和国有书店的政策完全还是两回事儿。只有解决了产业公平政策的问题，完全的尊重市场，这个时候才能有一个物竞天择的过程。在这种竞争当中才能产生一个创意的关系，去推动人的思维不断创造。如果你连松绑都没有做到，谈什么公平？没有公平，谈什么基础？没有基础，谈什么创意？
《江湖》：您觉得书业的审查制度是否是必要的？
金伟竹：我不能去表达一个反对或赞同的观点。但我们都清楚新闻出版审查制度是一种意识形态的管控。如若能突破这一制度，当然对行业各方面都是有利的。关键问题是，这样的新闻审查制度能否阻拦住信息的传播？这是互联网的时代。我认为对此要有一个明智的想法。我相信随着方向的清晰与体制的改革，这一制度被废是早晚的事。
9、大学生看参考图书是被这个社会逼的
《江湖》：很多书店在选址方面多临大学院校，但现在越来越少见大学生阅读能“令人思考”的文章，反将大部分精力投入在研读四、六级之类的参考图书上。而从业的读者则喜好阅读“成功学”书籍，您怎样看待这些现状？
金伟竹：我们批评教育政策的声音不绝于耳，但我们也知道，这种批评现在看来像是一种埋怨和牢骚。中国现有的教育制度突破不了、改变不了，这种恶性的东西就会保持下去。大家都面对着整个社会带来的压力，大家都要通过考试以达到人生每一步的目标。我今天再从骨子里去鄙视、去深恶痛绝这种教育制度，但我面对我的儿女的时候，我也不得不屈服了。人家都这样做，你不做，你能改变什么呢？这是很痛苦、很纠结的事情。一方面你心里是抵触它的，一方面因为社会的现实你又不得不顺从它。大学生看这些参考图书，不是说他们愿意去读这些枯燥的东西，而是没有办法，是被这个社会逼的。
《江湖》：有统计显示，2011年中国人均图书阅读量是4.3本。您在微博表示，恐怕实际生活中甚至还远达不到这一数字。难道中国已经步入了“阅读危机”的年代？以书店经营者的身份，您认为该从哪些方面着手改变这样的现状？
金伟竹：首先我认为，这个数字从哪里来的是个问题。我有个直觉，每人4.3本这个量很不小了！如果按照4.3本的话，中国14亿人口，图书25元的基本定价，你这个产业就已经做到1500亿了！据我所看到的一些书业的数据，一年也就是400亿左右，我就不知道1500亿的数字是怎么来的？后来我想到，是不是他们把考试用的教材、教参都算成是中国的阅读量了，那就不好说了。
我说过，不管怎么样要先守着自己的本分和自己对社会的义务与责任，努力去推动、去促进改变。说可以，但是一定要做。你又说又做当然是最好的。只说不做，这个问题就很严重了。现在的中国不缺嘴巴。我更多的认为，在说的时候永远不要忘记你自己要做的事情。如何去把你的理想，按照你对社会的义务与责任，每一步的走好，这就是我每天来表达对社会看法的最实际的行动。
《江湖》：可以请您为天涯的网友们推荐一本您最近看的好书吗？
金伟竹：我看的书比较冷门！别看我是卖书的，卖书的不见得看书就很广。我的图书更偏重于宗教方面，好看的图书我一时也说不出来。中国现在的出版物让我不知道该去推荐什么。真正让你觉得是精品的东西比较少。我要推荐的话，《南渡北归》啊，一些民国时期的回顾的书籍，我觉得还是蛮好看的。了解一下中国近代的历史很重要。
10、我讨厌李敖，但不可能不卖他的书
《江湖》：您怎么看钓鱼岛事件爆发后，部分书店出现了包括村上春树在内的日本作家的著作集体“断货”的状况？
金伟竹：我听说了，但西西弗从来就没有和这事儿扯上。我们该卖啥卖啥！我到现在都不理解，这是书店的行为呢？还是出版的行为呢？我觉得文学与政治有没有关系，这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情。以西西弗的角度来思考，我的形态不能代表我的书店的形态。像我讨厌李敖，但我不可能不卖他的书！书店是文化的公共平台，你必定要站在一个中立的位置上来思考这些问题。我要我们的形态里有各种各样的声音，你都可以听得到、看得到。你做一边压一边，最终的结果是什么呢？你失去了你的客观性。
在抵制日货的问题上，我认为最有利的方式是将你的产品真正的做好，超越它，自然就没有人用了。当MadeinChina不再是“山寨”的等同词时，你就创造了不同。如果我们把手头的相机都拔了，那我们买什么呢？我这个人特别强调反思，一个人的、一个企业的、乃至一个国家的进步都来自于它内在的反思性，而不是对外的。那不是民族大义。民族大义是真正站在民族的角度上去深度思考，而不是狂谈“我们今天就是强大了”。什么时候你的人均GDP超过日本了，你才叫强大！
《江湖》：中国作家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是否能够引发新一轮的文学热潮？“莫言热”对于中国图书业的意义是怎么样的？就西西弗来说，会不会在近一段时间内，重视乡土文学方面的推广工作？
金伟竹：我觉得没什么实质的影响。现在的社会正处于一种焦躁的状态。任何事物都能成为话题，但话题很快就会冷却下来，我认为这两天已经冷却下来了。对于莫言本人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我认为这是一件了不起的事，但要说能影响到中国社会对于文学怎样看，我不觉得是这样。中国最关键的是，你一个国家，作家靠写作连自己都养活不了，你还要谈什么呢？
从市场的角度，莫言的书出来以后，我们必然会做一定的宣传，这是商业上的考量。但我们马上还是会回归自己的流程，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江湖》：宁波官方喊停PX，这起近日轰动全国的化工项目似乎也得到了解决。有人说，由民众抗议来决定复杂的重化工项目的命运，这种模式不会有赢着，更像是整个中国都是输家。您是怎么看这场“得来不易的胜利”的？
金伟竹：民众抗议在西方是很普遍的行为。在我们中国，随着大家对自身权益的觉醒与重视，大家纷纷去表达、去抗议，这是一种进步。在这种进步当中，最终的解决方式却让我觉得很麻木。每次都要通过这种方式收场。但它有一定的累积意义，大家维权意识强了，量变积累多了导致质变。它的趋势是往好的方向走的。
访后谈：10月末的一个早晨，金伟竹先生在百忙之中接受了我们的电话采访。金先生豪爽的声音响彻于访谈间内，瞬间就让人觉得没能与他面对面交流实在是太遗憾了！中国或许从不缺作家，但真正去推动优秀文化传播的智者却是少之又少。对于中国文化产业的发展，诚如金先生所言，说得出固然是好的开始，做得到才是通往辉煌的唯一途径。
出品：天涯江湖|策划：金波|美工版式：@贾也|本期编辑：割腕少年|本期主持：割腕少年|邮箱：feidaojin@qq.com
金伟竹档案：
姓名：金伟竹
职业：西西弗书店掌舵人，佛学研究者
微博地址：http://weibo.com/jinweizh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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