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熟悉《泊秦淮》这首诗的都知道，唐代诗人杜牧在诗中运用曲笔写法，谴责的不是“商女”而是因荒淫无度误国的陈后主（叔宝）。据说，当年大兵已至江北，国破家亡之际，一江之隔的南朝陈后主仍沉湎声色，令歌女演唱艳曲《玉树后庭花》。历朝历代，昏君认识不到“亡秦者秦也”的道理；歌女却未必都“不知亡国恨”。

明末，就有这样一位深明大义的歌姬，她就是被郁达夫誉为“秦淮八艳之冠”的柳如是。

据史料记载，柳如是姓杨，名爱，号河东君。她姿色出众，天资聪慧，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能。所以在歌姬如云的金陵名气很大。但是，她却有着与血性男子一样的侠骨之气，这不能不令人肃然起敬。

许是命运的安排，柳如是与明末义士陈卧子注定有一段情缘。

陈子龙，字卧子，明崇祯十年中进士，选浙江绍兴府推官，擢兵科给事中，未及赴任而明亡。后因组织抗清活动，不幸被捕，死于非命。《明史》称其“生有异才，工举子业，兼治诗赋古文，取法魏晋，骈体尤精妙”。野史赞曰：“卧子先生甫弱冠，其才学则已精通经史，落纸惊人。”他有一首《渡易水》诗：“ 并刀昨夜匣中鸣，燕赵悲歌最不平。易水潺湲云草碧，可怜无处送荆卿。”表现出一种义士的侠骨与燕赵之风。

当代作家李国文在《陈子龙之死》一文中说：“中国文学史上，有许多色艺双绝的女性，如柳如是这样既具美姿，更富文采；既风流妩媚，又聪明睿智；既清高雅洁，又我行我素者，是很少的。”据《河东君传》等记载，柳如是作为江南名妓，公然表白钟情于陈子龙，非此君不嫁。她公开表示，要陈子龙抬着轿子来娶她。在封建礼教压迫下，柳如是的举动无疑是投向这个封闭、落后、愚昧社会的重磅炸弹，自然会激起强烈反响。

这中间还有一段轶闻，传说柳如是曾投一张名片，想见陈卧子。卧子见名片上写着“女弟”字样，心里非常不高兴，拒绝见面。柳如是更是不快，竟亲自登门责骂陈卧子，说：“风尘中不辨物色，何足为天下名士？”不过，人们都认为这是不着边际的传闻。因为，作为有着相当文化修养和教养的柳如是，不会做出这种荒唐无理的事情来。即使是这样的“小道消息”也可以看出一点柳如是的性格，这倒不假。

柳如是有《梦江南》词（怀人）20首，词中一声声“人去也！”、“人何在？”读后令人唏嘘不已。据说，这20首词是柳如是为怀念陈卧子而作。另据史学大家、《柳如是别传》作者陈寅恪考证，崇祯八年（1635年）春，柳如是与陈卧子在徐氏南楼同居，并常去陆氏南园游宴。可见，二人曾经有过一段美好时光，也有深厚情感，否则就不会有情深意切的《梦江南》（怀人）词，而且竟然是20首之多。

都说有情人终成眷属，但是，陈子龙与柳如是这对有情人却未能走到一起。柳如是最终嫁给了大自己将近三十岁的钱谦益，而且是作妾。尽管钱谦益有文才，有官职、有名气，也很有钱，不过在许多人看来，这桩婚姻还是令人有些不能理解。好也罢，坏也罢，都是柳如是自己的选择。婚后不久，甲申国变，明朝灭亡。柳如是认为，作为大明臣民，国家灭亡，理应以身殉国。她请钱谦益投水，钱谦益用手撩了一下，觉得水太凉，没勇气跳下去。柳如是的这一想法大概是对陈子龙被捕后可能“赴水而死”的怀恋。

康熙三年，钱谦益死去。钱死后，家人为争财产，闹得不可开交。一天，柳如是将全家人召集到一起，设宴款待。稍后，柳如是离席，独自一人上楼，说是为家人取财物。时间长了不见动静，家人上楼发现柳如是已经自缢而死。一代名妓，就这样了解了一生。柳如是的死，是为了大明，为了陈子龙还是为了钱谦益？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近人王国维有感于秦淮名妓柳如是的事迹，曾题诗：“幅中道服自权奇，兄弟相呼竟不疑。莫恨女儿太唐突，蓟门朝市几须眉。”其实，与柳如是齐名的“秦淮八艳”中的李香君、董小宛哪一位不是有情有义的奇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