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艳丽:史铁生的文字是一个时代的缩影
时间:2013-01-06 17:48来源: 作者:胡艳丽 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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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铁生被当代文坛赋予了太多意义,灵魂作家、生命歌者,活得最健康的人,文字通彻明透,笔者认为这些赞誉都是实至名归,但读史铁生的文字绝不可先入为主,他的文字不是让人崇拜的,而是让人在安静的夜晚,摒弃一切私心杂念,慢慢感悟,一个一个句子来咀嚼、回
史铁生是这个时代文坛的奇葩,是少数几位能够写到灵魂深处的作家之一。他一直居于自己内心深处,用阅尽沧桑的眼睛,不断品味感悟冷暖交织、灵魂飘泊的生命真味,在时光深处,他把四季轮回升华成命运交响,用文字的形式让它们不断回响、奔流。
这一部《记忆与印象》便是史铁生的生命回眸之书。随着书中那个黑黑瘦瘦小人儿慢慢长大,一座城市、一代人的记忆被慢慢唤醒了。老北京的京腔京韵宛若重生,沾着阳光味道的蝴蝶开始翩翩起舞,那些紧闭的大门被一重重、一扇扇次递打开,如同生命的通道,慢慢通往越发喧嚣、荒芜、燥热的时代。
生命之初的记忆必定是模糊的,也是片断式的,但在作者的笔下,时光却颠倒了顺序,越是幼时的记忆越清晰完整。一个小生命在奶奶的牵引下一步步走出房间、走下台阶,走进阳光斑驳的午后。小街、细巷、云影、蝉燥、驼铃声、风琴声,还有钟楼里传来的钟声,听来的缥缈故事,穿流的陌生身影,把一个小人儿所有的嗅觉、味觉、视觉、感觉熏染成形,氤氲成记忆的底色,为日后包容生命中的苦难和悲愁埋下深沉的伏笔。
时光渐次打开,记忆开始纷乱,北京、豚州、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二姥姥,爸爸、妈妈、舅舅一大家子的记忆扑面而来,这些记忆慢慢缺失了生命之初的单纯,有些颠倒,有些模糊,甚至姥爷只是一个人形空白,躲在大家隐藏的话语和感情背后,不能被触及却无法与一家人的命运、感情相割舍。他们的生命被裹胁入时代的洪流,没有人能够置身事外,出生时身上烙下的印痕,开始被挖掘成不同的符咒,张开血盆大口随时吞噬人们的未来、希望、安康、还有人性。一切人们在意渴望的东西,被命运不置可否,抛来荡去。生也好,死也罢,我们看不到这些人在不幸和冤屈降临时悲天怆地的情感体验,一旦生命被抛入这个尘世,偶然和必然便构成了命运身不由已的和弦。他们都是小人物,个人生命中惊天动地的故事只能是寻常巷陌的一声叹息和低吟。
书中作者对成人世界着墨不多,而儿童、少年的世界,却写得细致丰满。对于我们这些成年人来说,孩子世界的故事已经遥远、淡忘了,似乎那里只有一片天真浪漫,但这个世界对孩子们的改变远远大于我们的想象。那些孩子模仿着成人世界里的一切,他们崇拜权利,懂得运用心机,虚荣、势利,见风使舵,成人世界原汁原味的投影到孩子的眼中,再由他们表现出来,让成人观看,这种感觉触目惊心!孩子的心智并未成熟,也远未达到明辨是非、读懂历史滑稽的程度,但他们却被时代洗脑了,有些人甚至丧失了自己的心智,及至他们成年,生命燥动褪去,不知他们还能否有能力重新回问生命最初人之为人的意义?
生命的沉重在作者笔下化得无形,只有时光淡影里灵魂的哀婉吟唱,但作者的这种哀,又是超脱出个体生命体验的,化入对时代之痛、世事之痛的体悟。时光流逝,同作者的生命展开交集的人物慢慢多了起来,有儿时的玩伴,幼稚园的老师,还有朋友的亲人,亲人的朋友,带领作者走入文字世界找到生命方向的柳青,隐匿了多年文字才华,以一颗出世的眼睛隐忍着尘世伤痛的柳青妈妈——孙姨——梅娘。作者对所有与之产生命运交集的人有深深的悲悯友爱之心,他用心感悟幼稚园两位“老姑娘”老师不入俗流,不肯委屈迁就的高贵情感,也深深心痛于她们日复一日的担忧和惊恐,高贵与卑微的颤抖结合,让作者深切感受到了时代的痛点,一群人命运的痛点。时代并不确定它是否会在昏昏沉沉中醒来,那些思想、灵魂从未枯竭的人们,是时代悲剧中扣人心弦哀婉的歌。
作者将叙事与抒情结合得动人心魄。在轮椅压过的半生生命轨迹里,没有半点怨天尤人,甚至在拿着好不容易得到的“内部票”的时候,仍被电影院管理人员以电影院内不允许任何车辆行驶为由被拒之门外。这样的尴尬羞辱,仍被作者自嘲着化解得无影无踪。再摇着一个多小时的轮椅回家,不过是欣赏路边的风景,呼吸一下外面的空气。
史铁生被当代文坛赋予了太多意义,灵魂作家、生命歌者,活得最健康的人,文字通彻明透,笔者认为这些赞誉都是实至名归,但读史铁生的文字绝不可先入为主,他的文字不是让人崇拜的,而是让人在安静的夜晚,摒弃一切私心杂念,慢慢感悟,一个一个句子来咀嚼、回味、联想的,只有用心品出来的才是味道,感出来的才是思想。史铁生,身后留下的干净文字,被出版社一版再版,被读者一读再读,这就是文字生命不朽,写作回归零点的最好见证。如果文字能够结出花朵,那么它的温暖美丽绝不仅仅象征着个体的生命,它也许就是一个时代的缩影,也许是代代传承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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