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12月11日,参加国家教委、全国妇联联合在银川召开的“全国女童教育现场会”的全国28省市、200多位代表来到了韦州女小;全国妇联书记处书记康泠来到了女小;国家教委基教司司长王文湛、自治区副主席刘仲来到了女小…… 1994年7月19日,北京大学历史系教授杨立文、臧健一行6人来到韦州女小进行“口述史”访谈…… 中宣部文艺局苏小卫等6人捐赠的4大包工具书和儿童读物从北京寄到了韦州女小…… 北京大学教授郑必俊、臧健救助失学女童的800元捐款寄到了韦州女小…… 中央广播电台一行四人来韦州女小采访录音…… 中央电视台大型电视系列片《解放》摄制组来韦州女小拍女童教育纪实片…… 签着中央电视台各栏目主持人姓名的一份挂历从北京寄到了韦州女小…… 加拿大友人帮助建小农场的2万元人民币交到了韦州女小…… 巴林国法克利亚•亚瑟利比女士捐赠乡村图书室的750美元交到了韦州女小…… 英国伦敦大学教授伊丽莎白一行5人来女小参观考察…… 清真寺和社会各界群众的捐款来到了韦州女小…… 还可以举一些。 女童教育实验4年间,从荒原南端小小的回民女子小学走出去的又是什么呢? 1992年4月3日,由宁夏教科所推荐提名,马新兰参加了全国中小幼教职工访日团,赴日本参观考察中小幼教育; 1993年11月18日,应北大中外妇女问题研究中心邀请,马新兰随西部女童教育课题组一行8人来到北大参加第二届国际妇女问题研讨会,韦州女小的手工刺绣品义卖在北大引起轰动; 1995年8月20日,马新兰赴北京参加联合国第四次世界妇女代表大会,将西部女童教育成功经验通过非组织论坛介绍给世界各地; 与此同时,马新兰成为全国“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并被亚太地区新闻单位评为“亚太地区十大杰出妇女”,1993年教师节,马新兰成为中央电视台“东方之子”栏目人物…… 还可以举一些。 这频频的“走进来”和“走出去”,使荒漠南端的韦州、韦州小小的回民女子小学成为“天下人知”的地方。当年在韦州传播经堂教育的海东阳也未必到这份上吧? 在如此的“走进来”与“走出去”中,马新兰和这世界的大人们便把美好的理想和具体的生存、把广阔的外部世界和孩子们未来的人生有机地结合在一起。教育,在西部荒漠沙原如同一滴滴甘露渗透在回民的小女儿们心上。 伴随着“走进来”和“走出去”,一个个美丽动人的故事发生了—— 故事之一:1995年6月,北京师范大学教育系史静寰博士带领学生做“性别意识研究”。她写信给马新兰,让马新兰在她的学生中做一个测试,即用简单的图画表达“我长大了做什么”,同样的测试在北师大附小同时进行。当两个完全不同地域的学校的测试结果集中在史教授手里时,她出乎意料地惊诧了:北师大附小女学生图画绝大多数表示长大了当歌唱演员、舞蹈演员、播音员、秘书、美容师等,男孩子表达的是商界老板、警察、士兵、运动员、科学家、飞行员等;韦州女子小学的图画表达则是开飞机、开火车、电脑操作、科学家、运动员、教师等等,这样的比例很高。北师大附小学生们的图画使史教授发现,城市的职业性别选择已潜移默化为孩子们的性别意识,但马新兰的孩子们是怎么回事呢?这让史教授好一阵费解。马新兰到北京参加世妇会时史教授问马新兰:“能说说你的孩子是怎么回事吗?”马新兰说:“史老师,你得知道,在我们那里学校是女孩子唯一能产生梦想的地方。” 作为始终从事着前沿性教育理论研究的史教授,她非常感慨在封闭贫困的西部,学校作用的明显以及许许多多像马新兰这样的校长和老师们正带领千千万万孩子挣扎着走出传统,而城市没准儿正悄悄向传统回归…… 故事之二:1993年9月北大5位女教授到达韦州时,围观女教授使韦州万人空巷。“三西工程”移民中的一户移民马小玲母女挤在人群中间,上完小学一年级的马小玲从100多里外的贫困山村马高庄移民到韦州时已经失学。小玲母女挤在了臧健教授身边,臧健拉着小玲的手问:“小朋友,你上学没有?”小玲摇摇头。臧健又问:“你几岁了?”小女孩不说话,旁边人代答:“11了。”臧健又问:“你们家兄妹几个?”小玲母亲回答:“三男一女,她为二。”臧健又问:“哥哥上学没有?”小玲点点头。臧健继续问:“你想上学吗?”小玲使劲地点点头。在这点头与摇头中,善良的臧健对马小玲已经充满了深深的同情与爱怜,她掏出随身带的两支圆珠笔送给马小玲:“小玲,你要争取上学,若实在上不了学,你就跟哥哥学习识字、写字……”说完,臧健就随“大部队”到韦州城南参观清真大寺,又折回参观康济寺塔,转了韦州的好几个土街土巷。这时的马小玲始终挤在人群中,尾随在臧健身后,只是臧健没有发现。几个小时后,臧健他们上车去同心县城,在马达已经启动的瞬间,臧健突然发现远远站着的马小玲,并且真真切切地听到了马小玲的喊声:“阿姨,再见!”这个一度只会摇头点头的小姑娘在离别的瞬间突然发出的喊声,让臧健柔肠寸断,她和身边的全国妇联儿童基金会的丁鹏霎时泪流满面,“小玲再见!再见……”臧健意识到此生此世她不可能忘掉西鄂尔多斯荒原南端这位小姑娘了,丁鹏说:“小姑娘大约也永远不会忘记你了。”第二天,在同心县城的座谈会上,臧健眼含热泪地说到了默默的、无望无助的那个韦州小女孩,说到了那声令她永远牵念伤感的喊声。在座的人无不伤怀感动,臧健发现马新兰哭了。 回到学校,马新兰就把这个故事讲给全体老师们听,然后发动老师和学生在韦州镇寻找马小玲。因小玲一家是移民,没有户口,许多人也不认识,找不到。几天后,马新兰他们才在河滩的一间租房里找到了马小玲一家。小玲的母亲说,自那天见到臧健阿姨后,小玲一夜一夜在梦中哭醒,有时睡着睡着就突然坐了起来,说我要上学。臧阿姨给的两支圆珠笔也让哥哥和弟弟拿走了,小玲哭了半天……马新兰听完就说,明天就让小玲到女小上学,免去杂费。小玲妈说,小玲得看四弟,我和她爹每天都要去挖甘草(又是挖甘草!)。我们是外来户,没有地,口粮全靠买。一斤甘草卖一元钱,除了买粮还要供两个男娃娃上学。马新兰说,让小玲带小弟弟上学,小弟弟可免费上学前班。于是小玲上学了,马新兰还免费发了小玲一套校服。这年11月马新兰到北大参加第二届国际妇女问题研讨会时,专门给臧健带了一张马小玲穿校服的照片。这就是你说的那个马小玲,我们已经找到了,她已上学,马新兰说。太谢谢你们了,是你们救了孩子。臧健说。她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照片,像抚摸着别离已久的小女儿。马新兰散会时,臧健买了文具盒、铅笔、毛背心托她带给小玲。 回韦州后,马新兰专门召开一个全校大会把臧健的东西转交给马小玲,她要在孩子们心上留下一个仪式。 此后,臧健就和小玲通信,小玲每学期的考试答卷都写得工工整整,由父亲寄给臧健。 1994年臧健一行到韦州做口述史访谈时专门去了小玲家,小玲又高兴又紧张。臧健给小玲带来了书包和自己女儿的许多许多的书。小玲,阿姨看看你的书包。臧健说。小玲拿来了,是个又脏又破的白塑料袋。小玲,你看,阿姨给你从北京买来了新书包,还有这么多书。小玲你一定要好好学习,这书包里装的全是知识。小玲,你会做什么,能告诉阿姨吗?小玲终于说话了。小玲紧紧拉着臧健的手。那一刻臧健的心被泪水淹渍了,她想,她和小玲有一种前世今生的缘分。 后来宁夏自治区教科所陈少娟资助300元帮助小玲念完小学,1997年已考上韦州中学的小玲每年接受着臧健500元的资助。 故事还没完。1998年7月,韦州女小的马虹以很优秀的成绩考上了同心县重点中学,但马虹姐妹6个,5个都辍学的辍学、不念的不念,马虹父母绝不同意再让马虹上中学。马新兰知道后越想越觉得可惜,她想找一个帮助马虹的人,她想起了和臧健一起来韦州的中国儿童基金会的丁鹏。她让马虹给丁鹏写封信,她也亲自给丁鹏写封信。可发信时怎么也找不到丁鹏的详细地址,她就把信发给了臧健,她托臧健把信转丁鹏。臧健呢,收到信后一刻也不停地为马虹想办法,她知道丁鹏那年从宁夏回京不久就调到了中国银行,臧健觉得这么多年她们也没来往把信转去也不大好,臧健就问全国妇联春蕾计划能不能救助,回答:春蕾计划只资助小学女童,不资助中学女童。于是臧健就找到弟弟一家商谈,能否资助马虹。弟弟一家欣然应允,并决定以弟弟的女儿臧彤的名义进行资助,每年500元。臧彤在1998年夏季以652分的优异成绩考上了北大生命科学学院;臧彤在中学时代就曾想资助一个贫困地区的孩子念书。 1998年9月我到达韦州女小时,马新兰把臧健和臧彤资助马小玲、马虹上学的信及汇款单复印件一一拿给我看。这一年的岁末,在北大勺园,臧健请我吃韩国料理,我发现,这实在是一位柔情善感、充满同情心的知识女性。我向她索看了马新兰、马虹写给她和给她侄女臧彤的回函。至此,我有一种感觉,中国的女儿们,把善意与良知、把理性与同情织梭般织成了北京至大西北横跨天际的彩桥,这彩桥接通了西部女童抵达另一种人生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