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公主•小姐 与时下的众多官场小说一样，《步步为赢》中也有着对汪大明与妻子、小奕三角关系的描写。这似乎成了小说的某种缺憾。然而仔细读来，我们则能发现在常见的角色中蕴含着作者额外的寓意。也正因此，小说才能超越于类似小说对权与色的庸俗描写，直抵人性的深层。小说中的青年女性人物大约可以归为高贵的公主和虚与委蛇的小姐两类角色，作者揭示了两类不同女性身上某种精神互换的可能性。 姚冰作为汪大明的妻子，无疑是最有高贵公主气质的人物。事实上，姚冰不仅年轻漂亮，身为文化厅厅长女儿的她也有着与常人不同的求偶标准。在姚冰眼里，坚忍不拔、出类拔萃的男人才是适合自己的意中人。因此她对大显殷情的纨绔子弟不屑一顾，偏偏选择了农家出身、卓然群外的“怪人”汪大明。就像她所说的：“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你汪大明肯定不是一个志向平庸的人。吃喝嫖赌的男人我见得多了，官场中人的德性更是糟糕，混上个两三年什么都没学会，就知道吹牛拍马、玩物丧志，哪有像你这样意志坚定的！”这是一种典型的高贵公主与落难王孙模式在当代的翻版。姚冰的漂亮、冷傲、超然，为她赋予了一种超脱俗世的高贵内蕴。但是，就是这样一位鹤立鸡群的青年女性，在姚振国败倒文化厅、自己与丈夫同时遭遇事业、名誉和人生的低谷之际，蜕变为一个与世俗女子没有多少差异的妇人。为了让汪大明恢复原职，她全然没有了可贵的矜持。为了讨好龙书记，她毫不脸红地将自己买回的玉米说成龙书记是从当年亲自耕种过的那块山坡上摘的；在昔日追求者雷如鸣面前低眉顺眼谄媚讨好，一副受宠若惊、温柔顺从的模样，经过了日常生活的磨洗和对现实环境的接受，姚冰已经蜕去了其早先的高贵气质、理想色彩，而成为了地道的俗世妇人，有时甚至具有了风月场中小姐的某些特征。从姚冰身上，我们可以看到王跃文《秋风庭院》中陶陶、阎真《沧浪之水》中许小曼等形象中潜在的发展轨迹。 与姚冰相似的，还有作为昔日的“剧团一枝花”何露露的处境。何露露刚来剧团时也有些高贵气质，甚至连看人的眼光里充满了傲气和冷漠。但就是剧团的这枝花，没过几年就褪尽了少女的清纯和矜持，“浑身上下透出的都是成年女人的干练和媚俗”，“在汪大明面前，她的一颦一笑中甚至还带着显而易见的狐媚与挑逗”。昔日的孤芳自赏并未能改变何露露的命运，正如汪大明所说，“事实上她不也是一个下注者吗，只不过她用来作为赌注的姿色和美貌正随着年龄的增大而不断贬值”。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她接受了以自己的青春作为赌资来参与权力、情感博弈的游戏，却一再成为权力的玩物，逐渐在声色犬马之中迷失了自我。此外，耿达的前妻冯雅丽、陪酒女茜茜，则更明显地体现了对现实赌局规则的认同和参与，她们在金钱面前放逐了自我，由此构成了小说中强烈世俗化信息的源头之一。 与上述女性人物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作为曾经的坐台小姐的小奕则焕发出别样的光芒，某种程度上是否可以这样说，现实世界的身份和精神世界的追求有时是模糊不清甚至颠倒过来的。作为小说中带有神秘色彩的女子，小奕虽然出身卑微，却获得了情感追求的高贵。虽然小说结尾小奕携款不辞而别，但是那更多地是作为其无法获得与汪大明合法爱情身份的另一种抉择。小奕对爱情的执着、狂热，她对真情的苦苦守候，在小说中日益世俗、功利化的两性关系中显得尤为动人。她怀着对爱情的希望，沉醉于与汪大明的情感世界，同时也忍受着其已婚事实的痛苦。当其它女性都丧失了自身曾有或应有的高贵气质的时刻，曾栖身青楼的小奕反而成为了爱情理想的疯狂追求者。是因为物质生活吞噬了姚冰们的高贵，还是挣扎于红尘的小奕更能体会到情感的可贵，因而造成了她们在个人气质上迥异的走向？颇有意味的是，小奕最后决定放弃这段无望的爱情，不辞而别，是否也暗示了对高贵爱情的追求已经不适合于这个物欲纵横的时代？ 《步步为赢》对转型期的中国当下生活有着敏锐的感悟，对是非颠倒、人性沉沦的时代精神和人格失衡有着强烈的警惕，因而在行文之中更包含着自己的激愤、无奈之情；尤其是从赌博心态的角度来解读人物的心理变化，更是触及了一个时代文化的内核，在对现实的观照中召唤着情感、人格、良知的回归与健全。毋需讳言，小说也存在着一些问题。作品为了使赌场、官场、情场能够紧密地衔接起来，以“赌博”作为钩子串联情节，似稍嫌突兀，情节过于戏剧化，缺乏必要的铺垫和过渡；人物的内在性格有些简单，尤其是陈伟阳、顾小凯等人的脸谱化倾向明显；人物语言个性色彩不够鲜明，过多的冷幽默和浓厚的杂文色彩也对小说叙事的艺术性造成了一定的影响。 注释： 1、魏剑美：《步步为赢》，德宏民族出版社2012年12月出版。文中所引未注部分均出自该书。 2、米歇尔•福柯著；刘北成，杨远婴译：《疯癫与文明：理性时代的疯癫史》，三联书店2003年1月第2版，第23-24页。 3、米歇尔•福柯著；刘北成，杨远婴译：《疯癫与文明：理性时代的疯癫史》，三联书店2003年1月第2版，第9页。 （作者通联：中山大学中文系，广东广州510275） |
京公网安备11010202007521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