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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儒家思想是专制政权帮凶是非常不恰当的(2)

时间:2013-02-17 18:59来源: 作者:姚中秋 点击:
汉七年,长乐宫成,诸侯群臣皆朝十月。仪:先平明,谒者治礼,引以次入殿门竟朝置酒,无敢欢哗失礼者。于是高帝曰:吾乃今日知为皇帝之贵也。乃拜叔孙通为太常,赐金五百斤。 指控儒家服务专制者经常举叔孙通的例子

  
  …………
  
  汉七年,长乐宫成,诸侯群臣皆朝十月。仪:先平明,谒者治礼,引以次入殿门……竟朝置酒,无敢欢哗失礼者。于是高帝曰:“吾乃今日知为皇帝之贵也。”乃拜叔孙通为太常,赐金五百斤。
  
  指控儒家服务专制者经常举叔孙通的例子。而从上面记载可以看出,儒家内部对于叔孙通之做法,本有强烈批评。这显示了儒家思想的丰富性:一种坚持道德理想,绝不曲学阿世,为此不惜遁世,守死善道;另一种较为务实,采取一些可能不那么完美的策略,以图介入现实。这两者始终并存于儒家内部,而让儒家在保持张力的同时具有活力。叔孙通就是现实主义儒者的典型。他通过为刘邦制定朝仪,而让刘邦改变了对儒家的态度,部分地接受了儒家。
  
  这不是对儒家的背叛。因为,礼学本为儒家之重要组成部分,而为王者制礼,实际上同样具有实现理想之取向。任何一种理性化的政治都离不开礼仪,礼仪是统治趋向理性化的象征,礼仪确认稳定的权力关系,约束各方的激情,迫使他们理性地行动。政治之礼仪化一定有益于其理性化,而这会在一定程度上约束权力。比如,被置于一种庄严礼仪中的官员,几乎不大可能任性地处死一个庶民。礼仪化固然会赋予权力一定的尊严,刘邦因此而感谢叔孙通。然而,礼仪化也会部分地驯服权力。即便居于最高位置的皇帝,其权力的激情将被礼仪所控制,而具有理性化,也即依据客观的规则治理之可能性。而这正是打天下向治天下转变之开端,叔孙通所说的“进取”“守成”,其实就是打天下、治天下,这说明,叔孙同有十分清醒的二次立宪意识。
  
  儒家改造权力体系
  
  儒家当然没有就此止步,而在驯化权力的方向上继续前行。在汉代政治发展史扮演了重要角色的下一个人物是公孙弘,他是儒家进入权力体系的第四个典范性人物。
  
  公孙弘以布衣而为丞相,这是由平民儒生而位至丞相之第一人。按照《史记•儒林列传》的说法,此后,“天下之学士靡然乡风矣”。同时,公孙弘建议,“为博士官置弟子”,而“自此以来,则公卿大夫士吏斌斌多文学之士矣”。另一方面,董仲舒也建议,立太学,行察举。由此,打通了儒生进入政府的通道。
  
  公孙弘的政治作派则给现代人批判儒家为专制帮凶提供了口实。《汉书》公孙弘本传记载:“每朝会议,开陈其端,使人主自择,不肯面折庭争。于是上察其行慎厚,辩论有余,习文法吏事,缘饰以儒术,上说之,一岁中至左内史。”“缘饰”这个词被今人反复引用。《汉书•循吏传》中还有另外一种说法:
  
  孝武之世,外攘四夷,内改法度,民用凋敝,奸轨不禁。时少能以化治称者,惟江都相董仲舒、内史公孙弘、兒宽,居官可纪。三人皆儒者,通于世务,明习文法,以经术润饰吏事,天子器之。仲舒数谢病去,弘、宽至三公。
  
  “以经术润饰吏事”经常被人引用。很多人据此提出了“儒表法里”之说,其含义是儒家与法家,也即儒家经术与秦制的专断权力相互勾结,相互配合。其中,法家是里,也即根本,皇权专制是根本。儒家是表,也即儒家并不重要,只是专制的外在装饰品,让专制看起来不那么专制,从而更能迷惑人。在这个意义上,儒家就是专制的帮凶。
  
  这种说法果真成立吗?
  
  首先来看《循吏传》提到的三个人。本传清楚地记载:公孙弘“少时为狱吏,有罪,免。家贫,牧豕海上。年四十余,乃学《春秋》杂说”。公孙弘是一个混合性人物,他首先习得刑名之术,而后接受儒家之学。这两者必然同时在他身上发挥作用。因此,他的为官之道大体上是以法家的权谋追求儒家所推崇的某些价值。
  
  兒宽的情形与此类似,不过次序正好颠倒过来。少时“治《尚书》,事欧阳生。以郡国选诣博士,受业孔安国”。入仕后则为酷吏张汤之椽属,必然深受刑名之术影响。因而,后来汉武帝好大喜功,“议欲放古巡狩封禅之事,诸儒对者五十余人,未能有所定”,推测起来,这些儒生之所以众说纷纭,真实原因恐怕是认为汉武帝没有资格封禅。兒宽却说,皇帝自己就可以指定封禅之仪。此后,“宽为御史大夫,以称意任职,故久无有所匡谏于上”。
  
  如上文说,“以经术润饰吏事”三人中,“弘、宽至三公”,而他们两人恰恰是同时接受儒、法之学,而具有双重精神结构。董子命运则与这两位完全不同:“数谢病去。”为什么?《汉书•董仲舒传》已道明其中缘由:
  
  先是辽东高庙、长陵高园殿灾,仲舒居家推说其意。草稿未上,主父偃候仲舒,私见,嫉之,窃其书而奏焉。上召视诸儒,仲舒弟子吕步舒不知其师书,以为大愚。于是下仲舒吏,当死,诏赦之。仲舒遂不敢复言灾异。
  
  …………
  
  仲舒为人廉直。是时方外攘四夷,公孙弘治《春秋》不如仲舒,而弘希世用事,位至公卿。仲舒以弘为从谀,弘嫉之。
  
  董子具有强烈的儒家道德理想主义精神,因而他将儒家进入权力发展成为儒家控制权力。为此,他构造了天道宪政主义治理框架。其最为重要的运作方式是,儒生借灾异警告皇帝,并掌握立法权,从而控制皇权。《春秋繁露》的思想体系和“天人三策”提出的种种建议,目的均在于此。因此,董子是儒家进入权力体系的第五个典范性人物。
  
  董子之努力当然不为皇帝所喜。在官场上,董子很不顺利,最终被摒斥。同时,具有儒家道德理想主义精神的董子,对于公孙弘之诸多做法也明确表示鄙视,而这也引发了公孙弘对董子之陷害。
  
  由这三人的命运之不同,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儒生进入政府,实具有两种不同心态,两类儒生之分歧、斗争,实质在于如何对待专制之皇权:董子代表第一种心态,他试图以理想改造政府,以儒家价值驯化权力。公孙弘则代表第二种心态,他虽接受儒家教育,但以功名富贵为第一目标,为此可以牺牲儒家价值。当然,公孙弘也并非全然不顾儒家价值。
  
  由此也就形成后世儒家士大夫的两种类型:一种更偏向于士,是儒家士君子,比较坚守儒家的理想,具有较为强烈的道德自觉;一种更偏向于大夫,就是接受过儒家教育的官僚。董子鄙视公孙弘、公孙弘陷害董子,已经揭开了这两类人物斗争的历史。这一历史贯穿于两千多年中,比如,宋代官僚打击“党人”,查禁道学、伪学,明代权相张居正查禁阳明之学,禁止书生结社等。
  
  仅由这一角度,我们就可以对“儒表法里”之说提出质疑。问题的关键是,谁是儒,儒在哪儿?
  
  谈论“儒表法里”的人士经常引用汉宣帝一句话:“霸、王道杂之。”请注意,宣帝可没有说“儒表法里”。事实上,“杂”字就表明,儒、法不是简单的表里关系,而呈现出非常复杂的融汇关系,这一点,通观这句话的文脉就可以清楚。此为宣帝对皇太子也即后来的元帝所说,《汉书•元帝纪》记载,太子刘奭之:
  
  柔仁好儒,见宣帝所用多文法吏,以刑名绳下,大臣杨恽、盖宽饶等坐刺讥辞语为罪而诛,尝侍燕从容言:“陛下持刑太深,宜用儒生。”宣帝作色曰:“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奈何纯任德教,用周政乎!且俗儒不达时宜,好是古非今,使人眩于名实,不知所守,何足委任?”乃叹曰:“乱我家者,太子也!”由是疏太子而爱淮阳王,曰:“淮阳王明察好法,宜为吾子。”
  
  在汉武帝时代,基本制度依然是秦制,也即法家刑名之术,此即“霸道”。此时,确实可以说是“儒表法里”。但经过昭帝、宣帝两代之“复古更化”,儒家已深入政体之最核心:年轻的元帝自己就是个儒生,他决心以儒家理念治国。宣帝也已看出这是大势所趋,儒家要成为“里”,因而以严厉的语气告诫太子,不可再往前走。
  
  但是,这个告诫并没有完全发挥作用,《汉书•元帝纪》之赞曰:元帝“少而好儒,及即位,征用儒生,委之以政,贡、薛、韦、匡迭为宰相。而上牵制文义,优游不断,孝宣之业衰焉。然宽弘尽下,出于恭俭,号令温雅,有古之风烈”。也就是说,儒家其实已在整个政体中取得了支配地位。当时的政治结构有中朝、外朝之分,以丞相为首的外朝官员多为儒生出身。“霸道”的代表者经常是中朝,这包括皇帝及其周围的人,皇帝如已儒化,那“霸道”也就丧失了基本依托。
  
  可以说,至此,儒家士大夫已经构建了与皇权共同治理天下的政治结构。这就是此后中国历史上的正统政体。在这种政体中,霸道、王道,也即法家、秦制与儒家,差不多呈现为一个动态的双核心结构。在不同时代,双方的实力会有消长,在承平时代,儒家甚至占据某种优势地位。
  
  如果以社会-政府两分的角度,则可以说,传统中国社会是“法表儒里”。秦制之基本特征是权力直接统治每个人。西汉中期以后,权力从基层退却,自治性社会开始发育。基层社会之治理呈现为儒家绅士领导之自治,在这里,自上而下的皇权只发挥辅助性作用。
  
  总之,经过汉儒之持续努力,而以董子集大成,社会治理架构发生了一些根本性变化。任何不带偏见的人不难对这个变化的性质做出论断:治理变得好一些了。若说秦制是专制,那么儒家进入之后,专制的程度显然在减轻,变得不那么专制,而增加了诸多宪政的因素。确实,儒家并没有带来现代人理想的宪政制度,但我们本来就不应这么要求汉儒吧?这就好像你不能要求张衡发明计算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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