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户名:
密码:

当前位置:

从《囚界无边》看“临屏写作”的魅力与陷阱

时间:2012-03-07 18:25来源: 作者:徐仲佳 点击:
临屏写作,是蒋子丹对她的长篇小说《囚界无边》网上写作状态的说法。在蒋子丹看来,这部小说的创作是她在网络这个虚拟舞台上的一次玩票经历。网络这个虚拟舞台带给蒋子丹这位文坛老作家和这部作品的是什么呢? 网络文学从1990年代末开始在大陆成为一种新的文

  临屏写作,是蒋子丹对她的长篇小说《囚界无边》网上写作状态的说法。在蒋子丹看来,这部小说的创作是她在网络这个虚拟舞台上的一次玩票经历。网络这个虚拟舞台带给蒋子丹这位文坛老作家和这部作品的是什么呢?
  
  网络文学从1990年代末开始在大陆成为一种新的文学类型。作为一种民间文艺,借助网络技术无边界、全覆盖的特性,网络写作曾经给文学带来了新的渴望和生机。最初人们对于网络文学的期待是通过网络社会“没有执法者,没有公认权威,也没有人为的时尚中心”的写作状况来发动一场“文学革命”,冲破既有的传统文学的牢笼。的确,网络写作前所未有的开放性和自由度使文学的创作、评论、接受从来没有如此快捷、随意而不受物质条件的限制。文学的创作开始走向“立体表达”、“互动创作”的新时代。网络文学在成长的过程中,使一批原本默默无闻,或者在传统文学体制中要经历漫长磨难的网络写手成名。他们在网络上受到热捧的作品也从虚拟空间走向纸质传媒,给他们带来名利的丰收。如《告别薇安》(安妮宝贝,1998)、《迷失在网络中的爱情》(李寻欢,1998)、《成都,今夜请将我遗忘》(2002)、《天堂向左、深圳往右》(2004)(慕容雪村)《遗情书》(木子美,2003)。蒋子丹与他们不同。在临屏写作之前,她已经是一个名作家。《囚界无边》的故事酝酿已久,临屏写作带给她的只是一种写作方式改变的实验而已。因此,《囚界无边》所能给我们的启示不仅仅在于一篇网络小说如何产生、网络小说的美学价值等问题的答案,更重要的是网络文学的舞台如何改变传统作家及其创作。
  
  一
  
  首先,网络文学的写作语境改变了作家的创作状态。与过去相对封闭的书房相比,临屏写作的开放性、即时性、大众化深刻地改变了作家对于写作这一行为的认识。对于蒋子丹这样的老作家来说,写作应该是熟练活儿,但当她面对网络这一新的写作平台时,她并不能像在书房里写作那样自信。在《老猫如是说发贴辞》中,蒋子丹一面希望网民们对她这只菜鸟手下留情,“希望砖头下来,别把这只菜鸟打得再也飞不起来。我还指望留口气儿,听网友们众说纷纭,长长见识呢。”另一面,蒋子丹把自己这部“网络小说的处女作”的写作看作是一个未完成式,用她的话说是“草鞋没样边打边像”。她把这部小说的一些基本要素如“某个人物的命运”、“某个情节的设计”等一并交给网民,希望网民的参与,“弥补我经验的不足,边写边改”。且不说蒋子丹的这一番表白有多少是为了吸引网民的矫情,单就这种希望读者直接参与写作过程的急切就可以看出传统作家们对于网络文学的期待和焦虑。一方面,网络文学的存在已经给那些只习惯在纸质媒体上发表作品的作家提出了严峻的生存挑战,使得他们不得不面对网络这一虚拟世界的存在;另一方面,在“娱乐网友就是娱乐这个时代”的心态所控制的这个平台上,作家在纸媒体上的声名并不一定会给作家带来众多粉丝,甚至可能成为被拍板砖的祸根。因此,蒋子丹的谨慎(化名与谦卑)既是一种写作姿态,也是一种自我保护。
  
  网络写作的开放性和即时性使得网络小说的创作在某种意义上变成了一个网民集体参与的过程。网络小说接龙,是网络小说写作开放性、即时性的一种极端的写作方式。它类似于一种“广场狂欢”,可以让所有参与者感受到创造的兴奋。但是,网络小说接龙的弊病也十分明显:万众狂欢式的写作很容易陷入口水大杂烩的窘境。《囚界无边》虽然和那些网络小说接龙有着明显的区别,但如上所述,蒋子丹一开始就对网络写作的开放性和即时性充满期待。因此,她在上网写作之初就热切地邀请网民参与到这个小说的创作之中。她在小说细节和情节的设计上给网民们留下了一定的空间。不过,《囚界无边》一上场还是被一个名为“清甜”的敏感网民判定为“很传统的小说”,同时,还有网民认为这部小说节奏太慢、拖沓。显然,这对于吸引网民的注意是不利的。面对这种“出师不利”的局面,蒋子丹希望通过“讨论”来吸引网民的注意力。她在第一章刚刚贴完就迫不及待地提出两个问题要求讨论,这两个问题一个是关于品牌的区隔效应:沈白尘与徐湮(出版时改为魏宣)的相互关注最初仅来自于他们对耐克这一消费品牌的共通偏好;另一个是关于小说中刚刚出场的人物周小乔的性格与故事的发展:对身陷囹圄的徐湮,周小乔“是不惜血本捞人,还是无情无义弃之?”很显然,前一个问题是虽是故事中的细节,却指向现实生活,后一个则指向小说本身。这两个问题中的后一个对一篇已经酝酿已久的小说来说,没有多少实际意义。两者中的前者才是蒋子丹属意所在:借一个现实指向明确的话题来吸引网民的注意。网上的这次关于现实与小说的讨论虽不能说热烈,但到底还是吸引了许多网民的注意力。其中有一些回复还是颇有深度的,对于聚集人气起到了很好的作用。蒋子丹从网络的回帖中也得到了一些启示,她甚至在后来的小说修改中把网民“流行隐身”的关于魅族的帖子内容加入到情节中去。网民即时性参与成为这部作品吸引力的一个重要方面。在网络这个注意力稀缺的平台上,如何吸引住网民的注意力是一部网络小说成败的关键。蒋子丹显然也不能掉以轻心。
  
  网络的即时参与性不仅使得网民可以即时参与小说的创作、评论,吸引了一批稳定的读者,而且也使得蒋子丹把写作当作一种开放性的过程。她把这种开放性延展到自己的写作行为的交代和反思。在上网写作半个月之后,蒋子丹开始发表自己对于网络写作的感受。她认为,网络写作给她改变最大的是语感的变化:“语感的改变是因为一旦上网,你会觉得自己正在跟许多读者面对面交谈,只不过这些读者都是些隐身人而已。是交谈就不能再自说自话,不能是文绉绉的书卷语,更不能是絮絮叨叨的梦呓,非得生动些再生动,形象些再形象些,语气也成了必须考虑的问题”。其次,是对小说结构的改变。这种结构的改变,一是故事性的强化。蒋子丹在《囚界无边?菜鸟上路》中说,她最初对网络文学的想象就是:“听说在网上写小说最考验作者讲故事的能力”。因此,在《囚界无边》里是一个大故事套小故事的结构。二是人物塑造上的变化:“在网上写作,每天贴一小段,有点像电视连续剧,一天一集,只不过前者的容量很小,只是某一两个人的活动现场,无法有更多内容,这就强迫本猫对上一节写什么,下一节接着写什么,更加费心琢磨,不敢抓住一个写得顺手的人物,一连三天都写他,把前面的入库闲置。因为在网络中,读者你来我往,流动量很大,闲得太久了的人物,再出场就会变得没有来由了的,这一用心倒是得到了结构方面的训练,贴了半个月的贴,找到了某种结构的方法:一个人物演了一阵子,叫他下台休息,在旁边候场,但要给他留下一个再次出场的理由,或者说一个留待叙述的线头。碰到顺手的时候,本猫觉得自己颇像一个调度员,把人物调上调下,很好玩哩。”也就是说,蒋子丹在这部小说中对于人物塑造的改变主要是为了适应网络这一特殊写作语境对受众的注意力的不间断渴求。除了小说语感、结构上的改变,网络写作环境也带给作家及时向读者传达写作体验的机会,而在纸媒传播的时代,这只能留待作品出版之后。而在《囚界无边》发帖的同时,蒋子丹即以回帖的形式来传达自己的这种写作体验。她甚至还把自己的这些回帖分门别类加以编号。这些分类有“设问”、“回馈”、“题外话”。上述关于语感和人物的感受就属于“题外话”,是作家“写作中的一些零星感想,记录在案,也提供给网友参考。”在“设问”与“回馈”两种类别的回帖中,蒋子丹则不断地回应着网民对小说的评价、感受。可以看出来,这种即时性的自我反省、与读者的交流对于一个传统作家来说是革命性的。蒋子丹对这个革命性的写作方式十分迷恋,在《囚界无边》的纸质本中,她选择了网上写作时的一些回帖以及事后的追述插入小说文本。这些回帖和追述与小说一起构成了一个独特的文本,显示出网络写作这种样式对传统写作的影响。
  
  由此,我们可以看到,网络这一虚拟写作平台带给蒋子丹的主要还是一种写作方式革命性变革的兴奋。她对这部小说47万的电击量也十分满意。其次,小说从语感到结构再到人物塑造都发生了变化。那么,后面这种改变是否使得文学的创作进入了一种更好的境地了呢?恐怕未必如此。
  
  二
  
  网络写作带给传统作家如蒋子丹的不仅仅是革命性的写作方式的魅惑,同时,网络也把它所有的一套文化权力运作规则带到了写作的过程中。蒋子丹谈到,当时选择《囚界无边》来上网“玩票”,很大程度上是对网络文学故事性强这一特点实际上也是对网络上众多网民阅读趣味的刻意迎合。《囚界无边》大故事套小故事的结构当年也是赵树理小说创作适应农民读者的一个“大众化”、“通俗化”的手段。之所以这样比较,并不是说,文学大众化、通俗化的方向有什么问题,而是想指出,《囚界无边》与《小二黑结婚》都是一种自觉的大众化写作。不过,世变时迁,此大众非彼大众。《小二黑结婚》所面对的读者是文化水平不高的农民,故事性强烈有利于革命启蒙的进行,带有强烈的革命功利性。其背后的文化权力逻辑是政权的强制性权力。《囚界无边》所面对的大众则是一群“无名”的大众。在网络这个虚拟空间中,他们可以没有任何社会身份。但是这些“无名”的大众的背后是文化工业商业性与政权意识形态强制性相结合的文化权力逻辑。今天,我们对《小二黑结婚》背后文化逻辑的检讨已经十分深入,而《囚界无边》所代表的网络文学背后的文化逻辑的检讨还有很大的空间。
  
  以《囚界无边》的故事性为例,虽然蒋子丹以监狱(看守所)和汶川大地震这些有意设置的“非常态”展现人性(尤其是人性善)的场景来表达她对于人性的理解,但是这一高尚的目的与小说突出的故事性并置并不一定如作家所设想的那样令人乐观。小说对于故事的追求不是问题,问题是故事的讲法。《囚界无边》的故事讲述人在适应网络语境(也即适应网络背后的文化权力逻辑)的选择时,在很大程度上又回到了中国传统小说的说书人的角色。蒋子丹对此也不否认。说书人的角色虽然如一位网友所说,“因为是讲别人的故事,所以说故事的人可以自然对故事里的人和事做一番评点调侃”,为网民所喜欢。但是,这种说书人的角色却把作家和读者同时推出了故事之外,变成了故事的旁观者。旁观的叙事者获得了上帝般操纵人物命运的权力,同时也失去了故事的亲历性。另一方面,为了让故事吸引住网上那些“无名”读者稀缺的注意力,作家不得不花样翻新去为每一个帖子寻找噱头,整个故事呈现出一种戏剧化的倾向。小说的戏剧化在某种程度上是拒绝了日常世俗生活的合理性,因此很容易堕入鲁迅先生曾经痛诋的“做戏”与“看戏”的陷阱:作家的写作变成了做戏,而故事的“围观者”在获得了指点、调侃的余裕之后,其“看戏”的心态同样也失去了自省的能力。因此,有读者怀疑《囚界无边》的真实性。这种怀疑不一定是质疑作者是否有过身陷囹圄的经验,而是这种旁观叙事的本身就有这种副作用。它让故事脱离了叙事者的体验,再加上道德的说教,很容易让读者产生隔膜,一种对于他所身处世界的隔膜。网络世界的虚拟性本身就有麻醉网民的作用,这种强烈戏剧化的小说则加重了他们与现实世界的隔阂。因此,蒋子丹想通过一个非常态的故事讲述人间的人性善的目的恐怕就要因此而变为泡影。

顶一下
(0)
0%
踩一下
(0)
0%
------分隔线----------------------------
发表评论
请自觉遵守互联网相关的政策法规,严禁发布色情、暴力、反动的言论。
评价:
表情:
用户名: 验证码:点击我更换图片
精品图书在线阅读

情感狱:政治预谋的婚事

作者:阎连科

以一场失败了的有政治预谋的婚事为开篇,尔后从一场无情的洪水残酷地卷走了一个十二岁农村少年透明的梦幻开始,逐次记…

栏目列表
推荐内容
热点内容